2012年11月的一天,一位好友问,有一个很牛的“70后”老板,搞投资25年了,是贵州茅台的十大股东之一,一只股票就挣了七八个亿,愿不愿意一块儿吃个饭聊聊。
这样的事,当然好啊!
于是,在北京西四环的一家饭店里,我们见到了这位老板。互换名片才知道他的名字——林劲峰。在此之前,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1971年出生的林老板眼睛清澈、神情斯文,待人谦和有礼,说话不疾不徐,风格明显区别于一般的职业投资者。记得那天他穿着一件黑色西装,系着领带,初看总觉得有点儿别扭,后来才意识到他的领带一直是歪着的,并且歪得厉害。但林劲峰或者没有发现,或者根本就觉得无所谓,总之,一起吃饭聊天的一个多小时里,他的领带就一直歪在那里,而助理居然也一直没有提醒他。
再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西装根本就不是林劲峰的标配。事实上,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穿西装的,嫌麻烦、拘束。在深圳那栋恒温22度的别墅里,林劲峰永远一身休闲装。
在后来为这本书忙碌的两年里,这个细节时常让我们想起巴菲特——那个同样不修边幅、从来没有把西装穿得整整齐齐的美国老头。
林劲峰身边的熟人都叫他老林。初次见面的时候,老林正在准备为第二年的盈信投资10周年做点什么,后来有人提议出本书。老林一开始有些犹疑,他一向很低调,并没有打算把他的故事讲出来。在水面下潜伏惯了,有的时候,他甚至很享受那种在水面下不动声色地观察一切的感觉,看着水面上的种种,暗自叫好、得意或者不屑。
不愿意兜售自己的原因,是老林还有一种担忧——怕误人子弟。老林始终觉得自己的案例不太具有典型性。大多数时候,林劲峰是孤独的。偌大个投资圈,很少有像他这样的。
老林属双子座,个性一方面安静而内敛,另一方面又清高而自负。他的成功过往和25年真刀真枪换来的一切,注定了他很难轻易认可别人。
因为有足够的辨别力,看着这个圈子里招摇撞骗的种种行径,他常常为普通投资者感到可笑或者愤慨,有时甚至很想像武侠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跳出来,大喝一声:大胆,且慢!这样的事情多了,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考量再三,也许把这25年的投资经历讲出来是最适当的。哪怕传播一丝半点有用的投资理念也行,后来者可以因此少走一些弯路。
而我们更感兴趣的是,一个“70后”如何能够靠着6000元大学学费入市,在过去的25年里,经历了资本市场所有的牛熊起伏,从未有过亏损的记录,年复合增长率甚至比巴菲特还高,至今跨投资实业两界,坐拥百亿资产。这其中一定有值得挖掘的东西。
于是,因为那顿饭,就有了这本书。
银杏树·银杏墅
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光,林劲峰都在小别墅里度过。
坐落在深圳银湖的这幢5层清水房小楼,上面有几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字:银杏墅。银杏墅门口有几棵银杏树,不知道从哪里移过来的,一开始长得并不算太好,叶子稀稀拉拉,但过段时间再来,居然就绿意盎然了,然后就一直缓慢而肆意地生长。
林劲峰对银杏有着特殊的偏好。据说这种原产于中国的树种已经有三四亿年的历史,是第四纪冰川运动后遗留下来的最古老的孑遗植物。科学家说,和银杏同纲的其他植物早已灭绝,唯独它留存至今。这可真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东西,“活化石”的美称来得一点不假。
2003年,在投身股市14年之后,林劲峰成立了深圳盈信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盈信”二字,既取盈利于诚信之意,又是银杏的谐音,寓意基业长青。等到后来他盖这个别墅,干脆就叫了银杏墅。盈信投资的标志,也是两片随风起舞的银杏叶。林劲峰对银杏的偏爱还蔓延到了其他地方,在他后来收购的双轮酒厂(现为徽酒集团)里,他打算种下至少1000棵银杏树。
盈信投资成立至今,已经创造了种种财富奇迹。安永会计师事务所2012年就出具过报告,到彼时为止,盈信投资9年来股票投资年复合收益率高达77%,大幅超越同期上证指数。在贵州茅台这一只股票上,盈信取得过9年70倍的回报。招商银行这只股票也取得过3年20倍的回报。长江电力曾给林劲峰带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至于他火线入股当上大股东的陕西西凤酒、朗诗地产以及中国银联,更是让他名利双收。
夜晚是他的情人
银杏墅四楼是老林一个人的办公区。几十平方米的办公室里,除了一张巨大的条案桌,一条大木凳,几个蒲团,空空如也,连个笔记本电脑都没有。大条案桌上摆放的永远是资料、报纸杂志和一个看报表小字的放大镜。
晚上的大部分时间,林劲峰都在阅读报表、报刊、书籍和各种资料。自从有证券类报纸出现,林劲峰就开始了这种不离不弃的阅读,迄今已20多年。他的阅读可不是走马观花,三大证券报的每一个版面他都要从头到尾地“扫描”。看报对他是如此重要,以致哪怕出差,助理也必须通过空运把当天的报纸快递到酒店。
这种海量阅读的回报是不言而喻的,他最重要的几个投资——100万股贵州茅台法人股、入股陕西西凤酒、收购安徽高炉家100%股权,都是通过媒体公告获知,然后快速拿下的。
几乎可以断定,林劲峰不是生活中的好伴侣,因为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工作。事实上,他的家庭生活也的确算不得成功。
大多数时候,老林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上午11点左右,起床后,从银杏墅附近的家里来到公司,开始一天的工作。白天,在银杏墅里,他开会、见各种各样的客人,偶尔打打乒乓球;晚上,除了继续开会、见客人,大部分时间他都在阅读——公司文件、所有的主流财经报纸杂志以及助理整理的各种资料,还有小说,直到凌晨三四点,回家。
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坚持一段时间可以,长此以往,陪伴在他周围的人谁都受不了。他的助理总是干不了多久就熬不住换了。但老林已经习惯了,而且暂时也看不出要改变的迹象。夜晚是他的情人,这个时候的林劲峰,不仅精神亢奋,而且思想集中,最有利于思考。用他的话说,晚上的一个小时可以当白天的好多个小时。
如果不是要去拜访客人,或者去外地开会调研,林劲峰的日子就这样在银杏墅一页页翻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从来不觉得枯燥,反而乐在其中。(www.xing528.com)
巴菲特的门徒与“叛徒”
老林身边的人说起他,都视他为股神。作为巴菲特的忠实信徒,长期投资、价值投资、集中投资是林劲峰近十年一直践行的理念。用他的话说,在2003年之前,他虽然也挣了不少钱,但是并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买股票,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卖股票,直到2002年,偶然间读到巴菲特的书和致股东的信,他才感觉醍醐灌顶,“就像黑夜里看到了一座灯塔”。自此,他成为巴菲特忠实的拥趸。
实际上,毋宁说是巴菲特启发了林劲峰,不如说是林劲峰在自觉地向巴菲特靠拢。新中国的资本市场毕竟历史很短,林劲峰又是最早参与的一代投资家。草莽时期的种种红与黑,他要么是亲历者,要么是旁观者。他吃过亏,也占过便宜,有足够的经验,也付出过血的教训。在这个泥沙俱下的市场里,他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眼看这个市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最初的丛林规则到制度日趋完善,他的财富也呈现几何级的增长,从初入股市的6000元到如今坐拥巨额财富,成为国内顶尖的投资家。无论如何,他是国内资本市场真正的受益者,也是真正的赢家。
任何一个武林高手的练成,必须经过一个长期而痛苦的摔打过程,绝非一日而蹴。这个过程正是有心者悟道提升的必须通道,非如此不足以成大器。林劲峰正是幸运的那批人之一,而且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顺势而为,所以经历的苦痛相对要少。
早年在大户室的时候,林劲峰和今天许多活跃的投资者一样,每天同时开着几台电脑,一天到晚操作不停,很累,但即使这样也很难有高额回报。现在的林劲峰,办公桌上甚至都没有电脑,“只要看看助理整理的每周行情就够了”。
和巴菲特的伯克希尔·哈撒维公司一样,盈信投资从来没有分过红,这一点是林劲峰自成立之初就跟股东强调了的。但当许多人把林劲峰视为中国未来最接近巴菲特的投资家时,他又明白无误地说:中国出不了巴菲特,因为中国缺乏一个真正市场化的资本市场。巴菲特面对的是一个发展了300多年的成熟资本市场,而中国的资本市场只有短短的20多年时间,还充满了各种政策市、庄股市的魅影。那些在中国资本市场上实践价值投资理念的人因此总是“步步惊心”。
最关键的是,无论你有多么神奇的方法、多么卓越的眼光,最终都要落实到投资对象上,就是得有一批优秀企业家打造的优秀企业,有一个呵护优秀企业和品牌的市场环境,有一个支持鼓励企业创新发展、公平竞争的政策环境,这样才能诞生一大批优质企业,才能造就巴菲特式的投资家。林劲峰说,可惜这些在目前的中国,都是稀缺。
不过,林劲峰对未来的中国充满信心,尤其对“80后”“90后”这一代企业精英充满信心。他甚至为此成立了一个风险投资基金,在银杏墅里专门开辟了一个创业者沙龙,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创业者,同时也到各个高校去寻觅创业天才。在这个万众创业的时代,他希望能从中找到一批创业精英,从而长期地投资他们,支持他们,和他们一起成长,一起获益。
银杏法则:安全就是天条
林劲峰说,搞投资这么多年,他所坚持的三个原则是:第一,杞人忧天,投资之前老想着怎么不亏本;第二,天长地久,一旦选定投资对象就希望长期发展,最好永远不要卖;第三,守株待兔,要像鳄鱼一样,长期守候,目标一旦出现,就像猎豹一样迅速出击。
他为这些原则起了个名字,叫做“银杏法则”。
在诸多关于投资理念的原则中,如果让林劲峰只挑一个,那一定是——安全。“安全是我的全部思考”,老林说。正因为如此,他对当下的种种“风口论”不以为然,甚至直言不讳地提出——远离风口。他觉得这里面有太多的风险和泡沫,将来也会有太多的陪葬者。
林劲峰天生的谨慎性格让他占尽便宜。他最爱打的比方是,如果有一座桥,可以过10吨重的车,我一定只让不超过3吨重的车过去。桥就像股票的价值,车就像股票的价格。可见他对安全的要求到了何其严苛的地步。
但如果你据此认为他谨慎有余魄力不足,那就大错特错了。恰恰相反,和谨慎一样,冒险是林劲峰骨子里的基因。投资朗诗地产的时候,他和朗诗的老总只聊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把钱打过去了,从此成为这家公司的第二大股东。那时候,朗诗一年还亏损3000万元。现在当然是帮他赚大钱了。投资双轮酒业的时候,情况更甚,还没见过老总,他就把2000万元保证金打到对方账户上了。
林劲峰对此的解释是:要像鳄鱼一样善于等待,像豹子一样善于出击。他甚至在银杏墅一进门很显眼的位置,放了一个鳄鱼的雕塑,又在楼上放了一个猎豹的雕塑,遥相呼应。
谁造就了林劲峰
很早的时候,林劲峰就开了博客,取了一个笔名:阿童木。如果去银杏墅,还很容易发现很多的阿童木:有摆放在会客室的,有挂在墙上的,甚至还有雕塑。
阿童木是从少年时代就矗立在林劲峰心中的一座高峰。这个动漫人物经历岁月的沉淀后,已固化成了一个代表性的符号。在老林眼里,阿童木拥有太多的美德:善良、正直、勇敢、无畏,还有坚韧、宽容、智慧、奉献。他对阿童木情有独钟,认为做人应该像阿童木一样。
据说,上中欧商学院的时候,有老师问他:乔布斯说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那么你做投资的出发点和目标是什么?
老林似乎对这个很普通的问题有些猝不及防,认真思考了好久,最后给出的回答是:我不喜欢钱,但喜欢赚钱。因为这会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可以让我自由地去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同时,在这个过程中,能让我每天都有机会和我所欣赏及信赖的伙伴们并肩向前,这就是我的兴趣爱好。我们赚钱,但并不仅仅为了赚钱。林劲峰甚至对员工说,在盈信,是需要一点理想主义的,赚钱并不是盈信的最终目的。只有如此,盈信才会走得更远。
我们曾经问过林劲峰一个问题:以后你会怎么处置你的财产?老林几乎没有犹豫地说:捐掉,肯定要捐掉。老巴那么多钱都捐掉了,我也根本用不到那么多钱,挣钱只是证明我的价值而已。
有一年,老林和搭档梁德惠在成都卖油的时候,曾经以公司的名义从一家银行贷过500万元的款,约定好的年利率是12%。后来,银行的高管出事跑了,信贷员也跑了,相关人员都躲起来找不到了。老林到处找人还钱,最后连本带息把钱都还了。
这笔钱本来是一笔账外资金,“人都跑了,其实完全可以不还”,老梁说,他到现在也有些搞并不明白为什么老林非得满世界找人还钱。
而老林对此的回答是:我们要做的是长远生意,不想背负一个欠债不还的名声。如果这笔钱不还,可能也不会怎么着,但是这不符合我的价值观,更不是我做人的风格。
我们固执地认为,林劲峰固然是投资方面的天才,但这个故事的背后因素才是他得以走到今天的最重要原因。当然,盈信虽然创造了种种辉煌,但毕竟只有12年的历史,林劲峰也才40出头,现在也远不到给他下结论的时候。只是他的故事或许可以证明:很多时候,一些聪明人之所以成功,往往是因为他们在更笨地坚持;更多的聪明人,却折在自作聪明的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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