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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讨人的节操与操守的重要性

时间:2023-07-3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节”也是个多义词,这里指人立身处世的节,或称“操守”。如饮酒过量,至于骂人、呕吐,当然不好,我们视为小节。运动来了,为自己顺利过关,卖友,甚至敌我拼死活时期,投敌,是大节有亏。也就必有操守问题,一般人的,为了与旧的纲常有别,这里称为节操。

探讨人的节操与操守的重要性

“节”也是个多义词,这里指人立身处世的节,或称“操守”。就是限于立身处世,节涉及的方面,心物,小大,轻重,也是千头万绪,也就难得三言五语说清楚。大题只得小作。办法是学冬烘先生授徒,认为什么值得讲讲就讲,其他一时想不到的就放过。

由释义起。节有初始的泛义,是“节制”。节制有所为,是防止任性,顺流而下,以致损己损人。任性的性是《中庸》所说“天命之谓性”的“性”,如喜乐不喜苦、愿生不愿死之类都是。性来自天,逆很难,顺却非常容易。其结果是顺,流而下就成为任性,再流而下就成为放纵。依常识,放纵会引来恶果,所以要节制。又因为节制不容易,有大用,所以上至圣贤,下至常人,都推重节制,称能节制的人为有德。

仍是依常识,节制一般指适可而止甚至谦退的行事;上升为德,我们习惯称之为“节”。节有小大。如饮酒过量,至于骂人、呕吐,当然不好,我们视为小节运动来了,为自己顺利过关,卖友,甚至敌我拼死活时期,投敌,是大节有亏。小节可以出入,以下谈大节。情况过于复杂,仍不得不用冬烘先生授徒之法,算作举例也好,想只谈三种,是以人兼事的不同为标准分出来的,一是烈女不事二夫的“守节”,二是忠臣不事二主的“气节”,三是一般人轻利重义甚至舍生取义的“节操”,重点谈第三。

先说妇女的守节,昔日誉为上德,今日说是男性视妻妾为私产,强迫她们从一而终,不合理。可是触及“理”,要讲理,我们就会碰到一些问题。比如说,妇女守节的不合理,浅近之理是不平等,如果变不平等为平等,要求男性也从一而终,则视守节为上德,还可以说是不合理吗?如何答,会因男女结合情况的不同而有异。这里化繁为简,只举两种极端的。一种极端是昔日,父母之命加媒妁之言,而且结合后毫无恋情,如果一方早逝,要求另一方守节,还能算合理吗?另一种极端是今日,一见倾心,数见要死要活,上天保佑,得结合,信誓旦旦,白头到老,如果一方未能到老,生的一方守着骨灰到老,即所谓守从一而终的节,能说是不合理吗?浅近之理如是,还有深远之理,是古人说的“男女居室,人之大伦”,用今语说是自然力要求男女居室,守节是逆,不容易。这样说,不守反而近于“率性之谓道”。究竟要如何处理?像是不得不因时、因人而异。表现为行事是:当事者从心之所安,守好,不守也可;旁观者宽容,对于守的,敬重,对于不守的,谅解。

再说忠臣不事二主的气节。气节也可以说是一种节操,一两年前我写《评历史人物的标准问题》,为了减少头绪,让它专指忠君的德,这里仍旧贯。忠于一姓,或减至忠于一君,是昔日的事,可是那是史,就难免用今日的眼看,因而问题也就成为不简单。只说我们今天宜于怎样看。旧话不想重复,这里只说说要点。一是对于忠君之人,我们不得不历史主义,承认凡是坚决依当时的道德观念而行的人都是好样的。二是对于忠君的德,表现为服从,歌颂,为之死,都无条件,我觉得是奴隶道德,来于专制制度的统治者权力的无限膨胀。如是,可以推知,这样的气节,对于巩固家天下的专制统治必有大用,而能不能造福小民,就要看坐在宝座上的人是(传说的)尧舜还是桀纣,如果是后者,用小民的眼看,是越忠越糟。三是厚今薄古,应该明确认识,忠君的气节,作为思想意识,是与民主、自由背道而驰的,在高喊近一个世纪的德先生还未能荣升上座的今日,多说它的好话,求万岁之声降低就更难了。所以,至少是往前看,为来者设想,我们少谈那样的旧事,甚至不想那样的旧事,有精力,改为多喊几声民主法治,是只会有得而不会有失的。(www.xing528.com)

有人也许会说,扔掉忠君,连带会轻视气节,引来不重视义利之辨、无所不为的后果,终归是不对的。我不同意这样的看法,因为非君主专制社会,人立身处世,仍然离不开义利之辨,也就仍然要面对操守问题。义是面对是非的两歧,坚决取是而舍非的行为的价值判断,可以称为义的行为多种,忠君,即使依旧说为至上德,也只是义的一种而已,扔掉一种,一时,义可能受损,另一时,只要还有人间世,义就不会降价。也就必有操守问题,一般人的,为了与旧的纲常有别,这里称为节操。一般人(大致指没有说了算之权的),过常人日子,碰到义利的两歧,对应时可以取义而舍利,也可以取利而舍义,也就不得不面对节操问题,理想的路当然是坚守而勿失,容易吗?

节操是一种德,能明辨是非,在义利不可得兼的时候,重义轻利,甚至舍生而取义的德,这样,谈守的易不易,就要把无德的人除外。然后可以问,有德矣,重视节操,不幸而义利不能两全,取义而舍利就一定能有志者事竟成吗?我的经验,情况并不如此简单。原因是花花世界,情况万千,义利的性质和关系无限,至少是有不少时候,如入《镜花缘》的君子国,只顾义而不计利,是大不易的。例证也是无限,想由轻到重说三种。一种,属于礼俗或情面之类,如某人拿自己的并不高明的作品(诗文或书画)请人评论,评论者说不高明,真话也,合于义,而实际,必是十个人中有九个顾情面的利,不说真话。另一种,属于名利(包括饭碗)之类,如处境是古义的穷(不能腾达)兼今日的穷(无钱),有世俗认为难得的机会,入某机构,可以得名,入某机构,可以领工资,养家肥己,而这样的机构,恰好是自己不欣赏甚至厌恶的,就甘心取义而固穷吗?估计多数人是走韩文公“送穷”的路,虽然非心所愿,也只好将就了。还有一种,级别更高,属于身家性命之类,并可以改设想为实例,如三十年前,大革命,早请示,晚汇报,手举小红书,胸挂像章,口呼万岁,也许还要加上扫街,请罪,昔人嗟来之食尚且不吃,宁可死,况如此屈辱乎?但取义(包括学陈胜、吴广)就要不惜身家性命,绝大多数人(包括我)还是未能从孟子所推重,舍生而取义。未能取义,就是节操打了折扣,可悲吗?更可悲的是这打折扣还大有来头,即来于“率性之谓道”,取义至于舍生,像是不能说是率性,至少不是率常人之性。也就因此,反观历史,像伯夷、叔齐那样的,以及《高士传》、史书隐逸传中那样的,与常人比,就为数太少了。

为数太少是实际,讲人生之道不当忽视实际。这实际是高标准,舍生取义,难,我们应该如何对待?我的想法,可以视高标准为理想,如一切理想,最好努力求其实现,万不得已,也要虽不能之而心向往之。容许心向往之就是容许打点折扣,即不是放弃,而是由高标准降为低标准。低标准,亦标准也,言内之意是只容许小降,而不得走向反面,以至于不义。举实例说,在只有暴力而不讲情理的时候,违心,手举小红书、高呼万岁可以,加入红卫英雄之队,去抄家、打杀就不可以。严格讲,可以和不可以都会触及节操问题,但有个大区别,是在可以的限度内,自己屈辱而并未损人,说取义,不够,总是未陷于不义,或说是还没有扔掉良心。未扔掉良心,可是屈辱了,算不算节操有亏呢?仍是标准问题:高标准,如伯夷、叔齐,行“心之所向”,甘于屈辱是有亏;低标准,如大量的未扔掉良心的常人,行“心之所安”,走宽容的路,也可以说是无亏。

至此,谈节操问题,想到多种不能尽如人意的情况,我们就不能不感慨。感慨也会有层次。高一级是,坚守节操是上德,可惜受“率性之谓道”的拘束,我们常常只能行心之所安,即安于低标准。低一级是,走出书斋到街头巷尾看看就会发现,节操的低标准早已成为高标准,有不少人,心里只有利而没有义,化为行是为利己而无所不为,良心扔掉,节操云云就更谈不到了。低标准竟也成为大难,可长太息也!太息完了又能怎么样?也只能希望“人之初”,真是“性本善”,“迷途”之后还有“知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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