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杰
一九八三年初春,我赴文县碧口一带山区采风,在拜访民间歌手郭天才老人时,他热情地为我演唱了很多“锣鼓草”歌谣(锣鼓草是陇南山区农民过去变工锄草时,请来“歌郎”在地里敲锣鼓说唱以助兴的一种文娱形式)。在连续数次的采访、学习后,我和老歌郎已十分熟悉,他越唱越高兴,越高兴越唱得好,最后他又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长期珍藏的破损不堪的小小手抄本,看一看,唱一唱,费了好长时间,终于唱完了这部他的拿手好戏《三元记》。就这样,这一宝贵的民间叙事长诗总算较完整地挖掘出来了。
据老歌郎谈,这一长歌,上辈人就在每年的锣鼓草演唱活动中传唱着,至于它最早是在哪个年代,由哪个歌手编唱的,又是谁最先用文字抄记下来的,他实在难以说清。不过以他的估计,这个长歌的产生和流传是相当久远了。
《三元记》的故事,曾在我国戏曲舞台上有过演出,但在民间口头文学中,像这样长达三四千句的、有较复杂内容的叙事歌,实属少见。所以,它实在是值得珍视的。
《三元记》所表现的思想内容,初看起来似乎比较庞杂,但若较仔细地分析一下,它主要还是表现了一个凄婉的爱情悲剧故事。作品通过大量的口语化诗句,较细致地铺陈、描绘、抒情,形象而具体地表现了我国古代社会里的一对本来可以很美好地结合的青年男女,由于封建势力的淫威,使他们生离死别,幸福遭到毁灭,并造成后来一连串的悲苦事件。作品正是通过这些令人痛心、悲愤的事情,控诉、抨击了我国封建社会里所流行的嫌贫爱富、父母之命等婚姻恶俗。作品通过人物命运和故事结局,似乎提出某些人生哲理要人们思索,所有以上这些方面的内容,都是这一作品的精华部分,是值得我们学习、研究和继承发扬的。
《三元记》的故事情节曲折、生动,人物刻画细致、深刻。有些精彩的章节运用重叠排比、一唱三叹的艺术手法,感情浓烈,诗意深长,催人泪下。整个作品的结构很是严谨,行文上疏密相间,浓淡有致;特别在一些重要情节之处,把人物的思想感情抒发的淋漓尽致,令人惊叹。此外,在诗句格律上很讲究统一,但又有变化(严格的七字句、十字句)。为了演唱的音韵美,全诗几乎每句的尾字都按上下句的平仄规律押着韵。在语言上,形象生动,通俗易懂,朴素洗练,吟诵起来,给人以艺术上的享受。(www.xing528.com)
当然,正如同民间流传下来的很多作品的情形一样,《三元记》由于编写者和演唱者的时代和思想的局限性,作品中也的确掺杂了不少属于糟粕的东西,它通过情节的发展和人物的行动、语言,宣扬了一些我们今天应该批判和摒弃的东西,如旧时代所推崇的“三从四德”一类的伦理道德以及神鬼迷信、宿命论等等。特别是第十三、十四、十五章,竟细致地描绘了一幅根本不存在的所谓“阴司地府”的阳森可怕景象。尽管作者的想象力可谓丰富,也能在这“阴间世界”中鞭挞一些人间常发生的种种丑事恶行,但这终究还是宣扬了封建迷信。所以说《三元记》是个菁莠相兼、瑕瑜互见的作品,这就要求我们在欣赏时,应引起注意,要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我在整理这个作品时,原也想把其中一些不好的章节、段落和语句全部删掉,但又考虑到此稿是作为民间文学资料编印的,除了有关领导及负责此项业务工作的同志们参阅外,它还将为民间文艺学、民俗学、社会学、历史学、宗教学、伦理学、语言学以及文艺创作等各种学科的工作者、专家们提供研究、参阅资料,所以在整理时,还是尽可能地保持作品原貌,没有做大的删节,而只对少量的一些强烈宣扬宿命论的说教以及难以入目的色情描写,以及完全不必要的重复段落作了适当的处理。当然,对文字技术方面不得不作大量的工作,如修改了内容费解的段落、句子,不通、不当的词语、对话;补写了明显的少语短句之处;改写错、白字,填补标点符号等,最后分了章节、段落。
关于此作品的名字,还应该说几句:原手抄本因十分破损,没有封面,所以不知其“名”是什么,问老歌手时,他说记得叫《三元记》。“三元”是什么意思呢?老人也答不出。后来我反复看了全诗内容,又在省图书馆多次查阅了有关参考资料,才弄清这是以商林的遗腹子商路儿的结局情况来命名的,也就是说他在为父守节不嫁的雪梅母亲教育下,长大成人,参加科举考试,连中了“三元”(古时考试,在县里考叫“院试”;省里考叫“乡试”,考上第一名的称“解元”;然后再参加礼部考时叫“会试”,考上第一名的称“会元”;最后到金銮殿考时叫“殿试”,考上第一名的称“状元”。若这三级考试全中第一名,就叫“连中三元”)。此长歌的名字《三元记》,就是指的这个意思。我本来也想改一改这个并未体现此作品大部分故事情节内容的名字,但又一想,整理民间的东西,对于相传已久的民族文化遗产原有的质朴、原始的思想、内容、风格,还是应该尽可能地将它保留下来。这对将来此作品的各方面的学术研究、专业参阅,以及提高、发扬等工作会有重要价值的,所以我还是决定仍用它的原名。
整理这一长篇民间文学作品,尽管我就个人的能力作了一番认真的努力,但由于自己的思想、艺术水平低和学识浅陋所致,这个整理稿一定还存在不少问题,恳盼阅者多多给予批评指正。
今天,能将这一难得的民间叙事长歌公之于世,首先应深深感谢郭天才老人。是他热情地支持和帮助了我们对民间文艺的挖掘工作。他能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演唱的叙事长歌奉献出来,这种精神实为可嘉。另外,在整理工作过程中,甘肃省民间文艺家协会赵方中同志帮助审阅原稿,对整理提出了不少宝贵建议;还有西北民族学院中文系实习学生马文彪、陈元龙二同学也参加了誊抄、校对工作,在此一并致以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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