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机器人和监禁：痛苦改造或威慑？

监禁是多种刑罚的泛称。这些刑罚的共同特点是剥夺犯罪人的自由。物理监禁（physical incarceration）只是监禁的一种，但确实是最为常见的一种。例如，在特定情形下，公共服务能起到监禁的作用。在不同时期和不同社会，监禁的目的也不尽相同。有时监禁的目的是使犯罪人痛苦，有时监禁的目的是依据严格的纪律改造犯罪人。[516]但是，从18世纪起，社会效益成为衡量监禁的主要考虑因素之一。[517]

监禁的社会效益通过累犯（recidivism）率予以衡量。如果累犯率保持不变或上升，监禁便被视为不再具有社会效益。所以，监禁能使犯罪人产生内在变化，从而造福社会。[518]因而，需要为囚犯提供专业技能、阅读和写作教育，帮助他们戒毒、戒酒和戒掉暴力习惯，并在其服刑期间鼓励他们工作。为了让监禁适应各类人群，需要对其进行调整，由此，诸如高度戒备监狱[10]（supermax prison）[519]和震撼监禁[11]（shock incarceration）应运而生。[520]

但是，因为监禁成为一项十分常见的刑罚，目前监狱人满为患成为最严重的问题。报复论支持监禁，尤其是封闭监禁，因为这会让囚犯痛苦。威慑论支持监禁，因为在监狱内遭受的痛苦可能会对犯罪人造成威慑，以预防累犯或者阻止潜在犯罪人犯罪。但是，报复论和威慑论都和人工智能系统无关，因为系统不会感到痛苦或恐惧。[521]考虑人工智能系统的监禁问题应该以修复论和能力剥夺论为依据，因为这两者和人工智能实体相关。

如果犯罪人被剥夺人身自由，社会可以在服刑期限内促使犯罪人发生内在变化，从而使其获得修复。在监狱内进行的活动会让犯罪人产生变化。如果犯罪人接受了这种内在改变并不再违法犯罪，那么就可以认为监禁成功，而且犯罪人已经获得修复。同时，犯罪人在监狱内受到严格的监管，其进一步犯罪的能力被大幅度削弱，只要监管能防止累犯犯罪人，这便可以视为能力剥夺。

监禁人工智能系统的问题在于：如何对人工智能系统实施监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遵循上文提到的三步骤模式。首先，我们分析监禁意义的渊源；其次，我们在人工智能系统上寻找监禁意义的根源；最后，我们对刑罚加以调整，使其适用于人工智能系统。

从功能上说，监禁指剥夺人身自由。尽管剥夺自由不仅会影响到被监禁的犯罪人，还会影响到其他人（例如，亲属和员工等），但是监禁的本质是限制犯罪人的活动。如果犯罪人是自然人，自由意味着个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如果犯罪人是公司法人或人工智能系统，其自由可能由它的活动来界定。人工智能系统的自由在于不受限制地从事活动的能力，包括这些活动能力本身，也包括其活动的内容。(www.xing528.com)

因此，对人工智能系统实施监禁实为剥夺其行动之自由，在指定时期内对其进行严格监督，并限制其活动。在这段时间内，可以对人工智能系统进行修理，以防止其进一步犯罪。尤其是，如果系统因法院命令而被剥夺能力，修理人工智能系统的社会效益更高。这样可以同时实现修复和能力剥夺的目的，而这些和人工智能系统量刑目的有关。如果人工智能系统被拘押、限制和监督，它便失去了犯罪的能力。

外部因素（例如程序员按照法院命令工作）和服刑期间获得的经验使人工智能系统的内在发生改变，从而达到修理人工智能系统的目的，这种情况实质上属于修复，因为这降低了系统进一步犯罪的概率。监禁人工智能系统的社会价值真实存在，因为危险的系统会被从社会上移除并予以修理，同时也不能再伤害社会。监禁程序结束时，系统或许能再次实施全部活动。如果系统不能得到修复，能力剥夺便成为主要目标，这便意味着长期监禁，甚至是死刑。

暂缓监禁是一种附条件的刑罚。[522]犯罪人受到警告，不得再次犯罪，如若不然，犯罪人会因新的犯罪而招致最高监禁刑，另外还需要为最初的犯罪重新服完刑期。该刑罚的目的是威慑犯罪人不再犯罪，至少暂缓条件有效期间内不得犯罪。在犯罪人的犯罪记录上增加一些相关信息，便可执行这类刑罚。暂缓监禁刑的问题不在于执行刑罚，而在于对人工智能系统施加刑罚的社会意义。

暂缓监禁人工智能系统是为了提醒它重新考虑自己的行为过程。这一过程可能会由编程人员、用户或者制造商来完成，这和亲属以及专业人士（例如心理学家、社会工作人员）协助人类犯罪人如出一辙。而公司法人犯罪人则由其高级职员或专业人士来协助。暂缓监禁刑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呼吁犯罪人重新思考其行为过程。实质上，它和监禁刑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不过，就自然人犯罪人而言，它们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它使自然人犯罪人免受禁闭之苦，而只是通过威慑使其不再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