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传奇：重塑《四库全书》的影印精品

（1）影印之缘起

《四库全书》以其卷帙浩繁不易刊布，内廷四阁，深锁禁宫，江浙三阁，虽允士子借阅，然终流传无多。且自七阁缮竣庋阁，中经兵燹，七阁《四库全书》，已亡其半。时局动荡，幸存《四库全书》则饱尝颠沛之苦，而烽火日炽，其命运殊难预卜，有识之士无不忧心忡忡，故民国时期就有多次影印之议。

1916年上海有消息称：英国人哈同将筹印《四库全书》。商务印书馆张元济以为此书乃中华文化之宝藏，不宜由外资印行，商务馆愿引为己任，但因未获当局支持而作罢。

1919年冬，北京政府总统徐世昌派金梁编《文华武英二殿陈列古物目录》，金梁遂提议影印《四库全书》。当时叶恭绰游美归来，谓西方各休于欧战，起因于欧美物质科学之竞争，故重视东方精神文化，亦请印行此书。叶恭绰参加巴黎和会，宣扬此书。徐世昌根据叶恭绰电请，每年拨助二万法郎，在巴黎大学设中国学院，研究汉学，并拟在巴黎大学中国学院内建筑四库图书馆以贮《四库全书》。巴黎大学中国学院监督韩汝甲提出建议书十四点，主张借用《四库全书》，发扬固有文化，提高国际地位。1920年5月，法国前总理班乐卫来华，建议以退还庚子赔款影印《四库全书》，赠送法国三部，供研究及翻译之用，以沟通中西文化。8月北洋政府新内阁成立，交通总长叶恭绰、教育总长范源廉、财政总长周自齐等俱竭力赞助，并请徐世昌以大总统名义承认印行。当时国立北京大学蔡元培校长，在马神庙大讲堂举行典礼，赠送班乐卫名誉博士学位。法国为赞成沟通中西文化计划，由巴黎大学赠送名誉博士学位给徐世昌，表示愿与中国交换文化。9月，北洋政府教育部提出刊印《四库全书》之说帖，谓：此书负世界重名，各国皆先快睹。近顷，日本图书馆欲出资重写一份，法国巴黎大学复翼送往展览。宜乘此机会，由政府提倡奖励，设立刊行机关，妥定章程，推举声望卓著人士办理其事。并指定文渊阁或文溯阁、文津阁本，由原管官厅暂点交该处经营，招商承印，准其发行预约券。11月11日派朱启钤为监印《四库全书》总裁，朱启钤使法，便借道周历英、意、比、日各国，考察印书事宜。朱启钤出国时，以文渊阁藏书内景及陈设橱架几案实状精制彩色版十二幅，装潢成册，赠送各国元首及各大图书馆，以期获得资助。又与商务印书馆商议，主张影印，格式拟略照原书大小，以粉连纸依原式影印200部，需费二三百万，需时一二十年，商务印书馆虑及投资甚巨，旷日持久，可能功废半途，声明不敢冒昧担任。当局以影印需费过巨，非商家所能任，如自行设局，则又库款支细，其事遂止。

1924年2月，商务印书馆张元济希望影印《四库全书》，以为建馆三十周年纪念，派高梦旦赴京接洽，时清室内务府以文渊阁《四库全书》存贮宫内，并无阅览，拟交影印，以应中外的需要，几经协商达成协议，该馆亦改定计划，缩小影印，分为四种：甲种洋装用洋纸，分订一千册，每部定价三千余元；乙种华装用洋纸，分订五千册，每部定价三千数百元；丙种大本华装，用连史纸，分订五千册，每部定价五千余元；丁种小本华装，用连史纸，分订三万六千余册，每部定价八九千元。分十期出书，五年出齐。《四库全书》已经装箱，定期起运。但由于贿选总统曹锟之亲信李彦青索贿六万元不成，用公府函禁止运行，事遂中止。

1925年夏，段祺瑞为执政，章士钊以学者从政，任教育总长，又以影印《四库全书》之事提出，经国务会议通过决定，将文津阁《四库全书》交商务印书馆影印。但是文津阁移存京师图书馆后，对外开放阅览。章士钊于是函清室善后委员会，拟改印文渊阁本，9月21日午后二时，派司长高步瀛，科长徐协贞，佥事戴克让，主事裘善元、赵德孚，京师图书馆主任徐鸿宝、馆员李耀南等，会同清室善后委员袁同礼等，前往文渊阁点查。事毕，部员将点查结果，具文报告，并附呈意见，请选择付印，以期确收实效。

交通总长叶恭绰与教育总长章士钊分别致电商务印书馆，重申影印之议。商务印书馆派代表李宣龚于8月赴京，商定办法，经内阁会议通过，10月12日教育部与商务印书馆签订合同，17日教育部训令京师图书馆，将文津阁本全数点交移沪，交由商务印书馆参照中西版式缩本影印。另由教育部选派专员，押运《四库全书》至沪，就地监督影印。所印卷帙，预定分甲乙两种。甲种照原书样式影印三十部，除分藏国内图书馆外，并赠法、美、英、日、俄、德、荷、比、意、奥诸国，借以宣传东方文化。乙种由该馆缩印小本八十部，自由定价销售，每部预特价三千元，印费由该馆自任。

关于移运事宜，则由交通部令饬京奉、津浦、沪宁三路特备车辆，妥为装运，沿途慎加保护。并由段祺瑞明令公告云：“兹据教育总长提议，将文渊文津两阁全书，择一运沪，交商务印书馆参照中西版式，缩本影印，以广流传。规划至当，事属可行。准由该部将文津阁全书一律点交，移沪影印，至文渊阁全书，仍交京师图书馆保管，以供阅览。”此令颁后，中外竟来索书。未几，清室善后委员会以接收之后，宫内物件不得移出宫外一件为原则，坚决反对将文渊阁《四库全书》交京师图书馆保管，而教育部中也有人纷纷阻挠。进退两难之际，江浙直奉战事发生，为保《四库全书》无虞，陆运、海运，议而不决，此事遂又功败垂成。事后，章士钊于《国闻周报》撰文论《四库全书》影印不成事，文末说：“幸其早成一日，文化得多厚一日实者，乃为小小官僚不可告人之隐，无形中败坏以尽。愚之书此，凡以见事涉北京政府无可为，虽有健者，亦或同糜。”

1928年秋，东北地方当局张学良、杨宇霆、翟文选等通电全国，并以英、德文通告各国，拟将文溯阁本校印，成立文溯阁《四库全书》校印馆，张学良任总裁，翟文选任副总裁，金梁为坐办，并拟延揽专家，广聘硕学，共襄盛举，由杨宇霆主持，并请目录学家伦明主持编纂，伦明精于明清文献，于北平琉璃厂设有通学斋书肆，藏书甚丰，续修四库，总目一万余种，即出其手。但印刷办法尚未决定，杨宇霆被杀，此事遂无形停顿，沈阳失陷，影印提议又告失败。

1933年11月，《申报》有消息云：德国人巴斯氏遗嘱，拨遗产四五十万元，为发展中国文化之用，有人主张以此款专供摹抄，但又有以为摹抄不如印行，摹抄于七部《四库全书》之外，增加有限，流传不广，且耗时耗费甚巨，终也不了了之。

（2）《<四库全书>珍本初集》

1933年，中央图书馆（南京）筹备处准备刊印文渊阁本（其时该阁本已拨归该馆，仍贮于上海）。为节省经费且易于实现，拟将《四库全书》中向未付印或已绝版珍本先行影印。为此，4月间，该处主任蒋复璁专程赴沪与商务印书馆商讨，6月17日双方签订合同，并初拟《影印<四库全书>未刊本草目》，选书366种，但因时间仓促、遴选未精，草目公布后受到一些学者尖锐批评。此后，由教育部组织委员会，聘请专家陈垣、傅增湘等17人，商定选印目录，以未刊及虽有明刊而流传不广者为原则，选印231种，1960册，缩成小六开，题目为《<四库全书>珍本初集》，编订《<四库全书珍本初集>目录》，印成1500部。

《<四库全书>珍本初集》的影印，为方便起见，其场所设于当时故宫博物院上海储藏处仓库前的宽敞空地上，临时建屋，设立工场。影印工作于1935年按原计划告竣，实际收书231种，其中经部61种、史部19种、子部34种、集部117种，纸张用当时江南造纸厂机制毛边纸，线装。《<四库全书>珍本初集》的影印问世，是《四库全书》缮竣后第一次印行，虽非整部影印，但对于为此书印行而奔走呼号之仁人志士，终可谓一丝慰藉。

在影印《<四库全书>珍本初集》的同时，并仿原阁本影印经史子集各1种，计6册，以满足人们一睹阁本原貌的愿望。(www.xing528.com)

（3）文渊阁《四库全书》的影印

1969年，台北故宫博物院将《<四库全书>珍本初集》重新影印，很受学术界欢迎。商务印书馆乃与台北故宫博物院商洽，拟继续选印罕传珍本，逐年选印1集，至1973年第5集出版。至此四库珍本影印初告段落。后又因四库之编纂，乃因辑《永乐大典》而起，今《永乐大典》不存，则四库本弥显珍贵，又披检总目，凡未收入5集珍本之《永乐大典》辑佚书214种，影印汇为一集，名为《别辑》。其后，商务印书馆以营生计，又继续选印，至1982年4月，珍本第12集出版，连同《别辑》在内，共印行珍本13集，收书1878种，15976册，约占《四库全书》的一半。

当珍本影印初告段落时，已有整部《四库全书》影印之设想。此因珍本均为罕传之本，若再继续选印，则名实不符，且选书配书，颇费周折，加之珍本各集均涵盖经史子集四部，既无总目又无索引，使用颇为不便。1980年1月，商务印书馆往访故宫博物院，要求一次印行整部《四库全书》，未获赞同。1982年9月，台北故宫博物院同意印行。于是商务印书馆积极详慎规划，于12月2日刊登广告，印发目录样张，发表《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预约办法，一时各方关注，反响热烈。

1983年2月影印工作开始，至1986年3月28日全书告竣，比原订五年完成，提前近两年。全书影印完成后，又编辑全书总目、简目及索引，别为一册。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卷帙浩繁，计120余万页，16开精装，整部1500册，连同目录索引共1501册。该书如竖立排列，书脊长达65.5米，净重2.36吨。之后，上海古籍出版社又据之缩小影印，使大陆一些学术机构和大型图书馆得以收藏，基本满足了学术界方便查阅利用《四库全书》的需求。2002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再次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较之前次影印改进了几个方面，一是封面颜色和卷首朱印一如其旧，二是说明原书收录范围，三是提供了原书正确排列顺序的线索，提供了分架图等。

（4）文津阁、文澜阁《四库全书》的影印

自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后，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的文津阁《四库全书》开始考虑影印。这是由于现存四阁中，文津阁本较之其他三阁移动较少。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国家图书馆在杨讷先生的主持下，将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进行了原书核对录异的校勘工作，发现在文渊阁本集部所收1273种书中，文津阁本与之有差异的就有788种之多，于是由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出版了《文渊阁四库全书补遗（集部）》，计15册，200多万字。据此，2004年8月，中国国家图书馆馆长任继愈先生撰文《为<四库全书>正名》指出：“文渊阁本是不能取代文津阁本的，文津阁本《四库全书》具有特殊的内涵。……《四库全书》的编纂集中了当时众多的著名学者，他们的判断力和学识对《四库全书》的贡献非常巨大……值得注意的是，许多否定《四库全书》的人，大多对《四库全书》本身没有多少了解，但往往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其所发表的评论也多耳食之言。真正研究过《四库全书》的学者，反而对《四库全书》十分的重视。像陈垣先生就是一例……今天，商务印书馆踵事增华，刊行文津阁本，既是赓续其历史的承诺，又有更为重要的文化意义，那就是两阁并行于世，化百成千。”

在文津阁本启动影印的同时，浙江图书馆收藏的文澜阁本的影印也成定局，2004年5月，杭州出版社与浙江省图书馆签署了共同合作，整理出版文澜阁《四库全书》的协议。经过近一年时间的数码翻拍，文澜阁《四库全书》全部拍成了数字照片，制成了美观而存真的影印件。2006年2月22日，文澜阁《四库全书》开机印刷，全书篇幅采用大16开本，选用优质的木浆纸印制，文澜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分别放在16只大书柜中，共1559册，累计重约5吨。影印出版工作历时十年，累计投资4300余万元，其中有3000万元由绿城集团出资。杭州出版集团董事长徐海荣回顾说：“这正如文澜阁《四库全书》的命运，也是在官方和民间的合力下才得以保存至今。我们的努力也是在延续前辈文化人的四库情缘。”

2007年3月初召开的“全国古籍保护工作会议”和“国办发（2007）6号文件”，明确提出了“利用现代印刷技术，推进古籍影印出版工作”，使珍贵古籍满足“化身千百”的要求。自20世纪80年代始，大陆和台湾现存其他三部《四库全书》已先后完成影印工作，甘肃省图书馆所藏文溯阁《四库全书》的影印工作，也已进入实施阶段。

（5）《四库全书》电子版

《四库全书》电子版由济南汇文科技开发中心投入巨资研制，武汉大学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共7函150张。电子版《四库全书》囊括了经史子集四部所有文献，以文渊阁本为底本，将《四库全书》计200余万页逐页扫描存机，并将《四库全书总目》以简体录入。运用图文压缩技术融入150张光盘之中，使得汗牛充栋的著作，一只手袋可拎。

电子版《四库全书》采用原文扫描，可使人们从计算机上一睹阁本之原貌，除此之外，尚有如下功能：①能进行放大，并设有局部放大镜功能，同时提供标记注释功能，读者可加自己的标注，便于阅读；②可以按页、册、卷为单位翻阅，还可自动浏览；③《四库全书总目》多条件查找，能够方便地按书名、作者、作者朝代、盘号、书号检索；④提供缩放显示、裁剪、打印等功能。

除武汉大学版外，电子版《四库全书》还有两家：一为上海人民出版社与香港迪志文化出版有限公司推出，分图形版和全文版两个版本，前者以扫描的方式录入文渊阁《四库全书》，共160余张光盘。后者则将原文以简体字录入10张光盘中。二为湖南电子音像出版社、岳麓书社与湖南华天集团合作出版的全文检索光盘版，并拟在此基础上出版排印本。该光盘版《四库全书》主要特色在于有全汉字字库和编码方案，易于查找和全文检索，提供10万字的在线电子字典和词典，可使难认难懂的字词在线帮助下解释、注音，让古籍成为普通读者都可读懂的电子图书，因而便于普及。

北京中国缩微出版社进出口公司对《四库全书》进行了缩微处理，整部书制成500个胶卷，每卷长100英尺，对贮藏保护《四库全书》大有裨益，又可提高《四库全书》的利用率，使其发挥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