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敏
摘要:诗歌阅读是培养学生语言核心素养的重要阵地,因此,关注学生诗歌学习经历、让学生在对话中逐渐形成可供迁移的诗歌阅读经验尤为关键。为此,我们可以着眼于诗歌学习中的起点、支点、视点、疑点、盲点,引导学生层层探究诗歌的外在形式与内在情思,形成相对完整的经历链条,逐渐培养学生理解诗歌、欣赏诗歌的内功。
关键词:学习经历 诗歌阅读 语言形式 要点
《学记》有云:“(君子之师)开而弗达则思。”意思是说,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应当引导学生寻找学习的门径,而不是直接告诉学生答案,这样才能促发学生思考,进而形成自己的认识。这句话本身是针对教师的教学方法而言的,而其背后的逻辑实则与学习认知规律有关:①正因为学习的主体是学生,所以学生需要在教师的引导(“开”)下亲自经历学习,而不是靠教师直接告知答案;②正因为学习的最终目的不仅是知识本身,而是进一步的“思”,所以“开而弗达”的过程与方法就显得尤为重要——不断碰壁、反思、联系、形成认识,这一过程不仅是学习某一知识的路径,还是学习新知识、解决新问题时可以调度的经验。
诗歌阅读作为语文课程中的组成部分,是发展学生语言、思维、审美和文化素养的重要阵地。帮助学生形成如何读诗的思维路径,引导学生解决读诗过程中必经的困难,要比记住某一首诗歌的解读结论收功更远。因此,在诗歌阅读教学中关注学生的学习经历,就显得尤为必要。
当然,诗歌有自身的行文逻辑,学生学习经历也是千变万化。为了兼顾二者,笔者根据诗歌文本特征,着眼于学生学习诗歌过程中的起点、支点、视点、疑点与盲点这五个要点,引导学生层层地探究诗歌外在形式与内在情思,构成一条相对明晰的学习经历链。
关注对话“起点”,与既有阅读经验碰撞
在诗歌阅读教学中关注学生学习经历,首先应关注学生既有的阅读经验。建构主义认为,新的知识经验是以原有知识经验作为生长点的。一首诗歌的教学也是如此。学生在初读诗歌时,一边感受陌生的诗歌,也一边在调用自己的阅读积累——陌生与熟悉,它们的交叠处是新旧知识接壤的起点,它们的碰撞处为新知识的学习提供动力。
以《天上的街市》为例,诗中所选取的意象大多是取自经典传说“牛郎织女”的故事,与学生已有的阅读经验产生了对接。同学们小时候大多听说过这一爱情传说,也在初中阶段背诵过《迢迢牵牛星》这首古诗,对这一典故的来龙去脉烂熟于心。但随着对诗歌内容的进一步理解,他们发现了《天上的街市》呈现的图景与过去的阅读经验存在着冲突——“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的悲切在这首诗中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在天上闲游”“提着灯笼”的闲适。
在这一阅读经验的碰撞之处,学生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了——为什么相似的景象放在一起会营造出如此不一样的气氛?作者想通过这样的反差表达什么?这些问题恰恰是“这一首”诗歌区别于其他作品的个性所在。原来,诗人为了表现内心世界,把客观的物象经过选择、提炼、重新组合形成具有特定意义的语言形象(即“意象”),再与诗人的情感世界有机组合在一起,构成独特的艺术世界(即“意境”)。[5]因此,作者通过重组意象,给了牛郎织女一个美满的、日常化的生活图景,产生了“反弹琵琶”的效果。在此基础上,教师可以引导学生去推究作者这样处理的原因,理解诗人在当时当地的心境。
学生既有的阅读经验是重要的学习资源,因此,教师要引导学生有意识地调度原有的阅读积累,与陌生的文本产生对接和冲突(或“深化”)。这是帮助学生主动建构知识的重要途径,也是新的学习经历生根的保障。
找到对话“支点”,为诗歌阅读教学赋形
在诗歌阅读教学中关注学生学习经历,应根据诗歌这一文学体裁的特征,找到能帮助学生感知诗歌、理解诗歌的支点,并展开相关的教学活动。
就诗歌与其他文学体裁的区别而言,音乐性是其相对突出的特征。黑格尔认为:诗则绝对要有音乐或韵,因为音节和韵是诗的原始的唯一的愉悦感官的芬芳气息,甚至比所谓富于意义的富丽辞藻更重要。[6]这就意味着,诗歌阅读教学不能局限于文本的视觉形式,还应该从声音的维度再现文本的音韵美,包括诗歌的整体气氛、词句之间的节奏感、韵脚的选用与疏密等等。而朗读,就是一种从声音角度把握诗歌的有效手段。
例如,在引导学生读准字音读顺诗句、了解诗歌基本内容后,可以继续通过朗读帮助学生感受诗歌气氛:
师:是作者不当心记错了牛郎织女的故事吗?他故意改写传说的原因是什么?
生:表达对自由的向往。
师:你认为该用怎样的语气语调才能把这种向往之情读出来?
生:要欢快一点。
师:好,你来试一试。
生:……(读得很快,语调较平)
师:大家觉得他有没有通过朗读把这种氛围读出来?
生:没有,太快了。要慢一点。
师:哦,欢快的是不是一定是急促的?
生:(沉默,有人轻声说)不是的。
师:没关系,我们先听一听录音来感受一下……现在有感觉了吗?好,我来检验一下(出示第四诗节,有分隔符)。
另外,从押韵的角度说,偶数句押韵,且每一诗节换一韵,齐整中有变化(古代律诗、绝句中不允许换韵,也可见郭沫若在诗歌创作时押韵方面的革新);从节奏的角度说,它基本遵循双音节词加一个结构助词“的”,形成三音节一顿与两音节一顿的交替,徐疾相宜。只有最后一句连续“他们”“提着”“灯笼”“在走”是四个两音节排列,我们在朗读的时候自然要慢下来,牛郎织女在天街游玩的闲适之状尽现。
这些感受,是学生通过朗读的学习经历获取的,声发于口、动于心,朗读的节奏再现了诗歌的节奏,也感知了诗歌传达的氛围与情绪,建立起诗歌的整体感。因此,在诗歌教学中引导学生用大量的“朗读”手段感受诗歌,也能在潜移默化中帮助学生形成用声音触摸诗歌的阅读习惯,体会诗歌有别于其他文体的独特审美价值。
发现对话“视点”,使文本内在逻辑浮显(www.xing528.com)
在诗歌阅读教学中关注学生学习经历,应引导学生发现作者的思维轨迹与观察视点,进一步体会文本内在的行文逻辑。
以《天上的街市》为例,与其分行分节的外观相呼应的,是其内部意象的跳跃性:街灯与明星这两个相似意象之间的跳接(第一诗节),再从街灯联想到相关的街市及物品(第一诗节到第二诗节),再从街市想象出一幅牛郎织女骑着牛儿在街市上来往的画面(第二诗节到第三诗节),最后用牛郎织女提着的灯笼与流星嫁接(第四诗节),完成了一个从现实到想象,再从想象回归现实的循环。
因此,笔者在课堂的语言品味环节出示了一份修改过的文本,其中一处是将原诗中“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两句话前后颠倒,我问学生这样的改动是否合适以及原因。学生很快就说“不能”,但在思考原因时遇到了困难,因为这两句话在结构上是对称的,在内容方面明星和街灯有相似点(点状发光物),远看茫茫然一片分不清。那么不能颠倒的理由是什么呢?笔者看着茫然的学生,说:“没关系,不要只局限于这第一节,我们再往下读一读”。学生在对第一、二两个诗节反复朗读后发现,原诗中第一节的最后一个意象“街灯”是和第二诗节中的“街市”相关的,因此它们需要靠得近一些。也就是说,这些跳跃的意象是作者思维轨迹的标识。
除此以外,还有诗中反复强调“那隔河的牛郎织女”“那浅浅的天河”“那缥缈的空中”,始终扣住“那”这一远指代词,既给人以热切之感,也暗示了作者的观察视点,以及现实与理想之间的遥远距离。
于阅读者而言这是诗歌文本的内在逻辑,对写作者来说这是行文思路,因此寻找作者的视点是发现文本内在逻辑的切入口,但我们不能止步于切入口,前后文互相联系,形成整体的感知才能使文本内在逻辑浮显。
击破对话“疑点”,于特殊语言形式突围
在诗歌阅读教学中关注学生学习经历,应该着眼于诗歌中看似矛盾、看似反常的表述,前后联系、仔细推敲。这些特殊的语言形式,很可能暗藏着一些关键的信息。
为了让学生更有效率地主动发现,笔者选择的“开而弗达”的方式是改动诗歌中一些语言细节,让学生比较原诗与改诗之间的差异。
学生经比较后发现了几处表示强调语气的词不能删去,因为天上的美好一切是“作者坚定地相信”;也很快就发现了“缥缈”(的空中)不能改成“明朗”,因为前者更能引发想象。此时,笔者将两者并置问学生:“这两处是否矛盾?为什么既可以是‘缥缈’的又可以是‘坚定’?几处‘坚定’会不会破坏这种‘缥缈’呢?”在此处学生认为显然不会破坏,一位学生认为作者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把情思寄托于空中,并且用“定然”反复强调的。笔者及时出示了郭沫若的《凤凰涅槃》描述当时人间街市,选段“冷酷如铁,黑暗如漆,腥秽如血……”让学生读一读,他们发现人间街市与天上街市真是大相径庭,难怪作者那么坚定地、不遗余力地勾勒一个物质富足(“珍奇”)、生活自由(“自由往来”)的天上街市呢!之后学生在朗读诗歌时,注意了几处“定然”的重音,以及“缥缈”“我想”等词的慢读,坚定不移又呵护有加。
另外,学生还关注到诗中看似反常的表述,如“天上的明星现了”中的“现”字,以及“请看那朵流星”的“朵”字等,其实都深藏匠心。通过反复的朗读与比较,他们发现“现”字体现了这样写有一种在星星天幕上渐渐地映出来的感觉。因此,我们在朗读中采用了“轻一点”“慢一点”的方式,让天上的星星悄悄和街灯混到一起,不加打扰,细看时早已分不清。
这些发现,是学生在一次次比较、发现、质疑、解决等学习经历中生成的,他们在解决学习疑难问题的同时,也积累了感受诗歌、理解诗歌的方法和经验。
扫除对话“盲点”,向文本深处情思漫溯
在诗歌阅读教学中关注学生学习经历,还应该着眼于学生读诗过程中易忽略的语言形式。比如说标点符号,细细品读也许会发现作者不经意间流露的情感,漫溯到作者的情思深处。
《天上的街市》一诗有两行诗内部有标点,分别是“你看,那浅浅的天河”“不信,请看那朵流星”,逗号的加入使得这两句话中的停顿时间加长了,“你看”和“不信”又似乎像是在对别人说话,学生发现,加入这两个词语后读来很有身临其境之感,因为他仿佛是在对读者说“快看快看”。
师:你觉得作者当时是用怎样的语调说这两个词的?
生:很肯定的!
师:好,那你来试着读一读。
生:你看!不信!(降抑调)
师:啊,作者到底要我们“相信”还是“不相信”?
生:相信!
师:那该怎么处理?
生:“不信”后边应该是问号,他其实是想让读者相信的。(“不信?”)
邓彤在《标点与虚词——“虚境”中的奇景》一文中提到:阅读教学走向深处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看读者对这类言语形式咀嚼体味所能够达到的细腻程度。[7]通过对这一处语言细节的把握,学生不仅能感受到诗歌的语气变化,也可以看出,作者似乎从想象渐渐回落到了现实中来,渴望有更多的人能分享自己的美好愿望,对天上街市的奇景的实现抱以坚定的信念。
学生在教师的引导下去经历一系列思维活动,有些问题会在探究过后豁然开朗,有些问题暂时仍然解决不了,也可以成为下一次学习经历的起点。在诗歌阅读中关注标点符号这类不易发现的语言细节,对于帮助学生形成语感有不可代替的作用。
小 结
综上所述,在诗歌阅读教学中展开对话,需要根据具体的学习情况,紧扣诗歌的外在形式与内在情思,展开具体可操作的教学活动。这些教学活动要遵循特定文体的一般规律,也要体现“这一篇”的独特魅力;既要遵循特定学段学生思维发展的一般规律,也要联系“这一批”学生的学习经历。
学生对于诗歌《天上的街市》写了什么、怎么写、为什么写的认知结论,未必能直接套搬在其他篇目的解读上,但学生在这堂诗歌阅读课上的对话经历——感受诗歌的手段、解读诗歌的路径等却是可以迁移到今后的诗歌阅读中的。当然,这种迁移并不容易,需要大量的学习经历的积累,以及对既有学习经历的整合与反思、对语言实践的反复操习与调整,才能真正形成理解诗歌、欣赏诗歌的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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