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将莫邪：中国古代传说故事与文化遗产

干宝

楚干将莫邪［1］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欲杀之。剑有雌雄。其妻重身当产［2］。夫语妻曰：“吾为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杀我。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于是即将雌剑往见楚王。王大怒，使相之［3］。剑有二，一雄一雌，雌来雄不来。王怒，即杀之。

莫邪子名赤，比后壮［4］，乃问其母曰：“吾父所在？”母曰：“汝父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杀之。去时嘱我语汝：‘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子出户南望，不见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低［5］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剑，日夜思欲报楚王。

王梦见一儿，眉间广尺［6］，言欲报仇。王即购之千金。儿闻之，亡去，入山行歌［7］。客有逢者，谓：“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将莫邪子也，楚王杀吾父，吾欲报之。”客曰：“闻王购子头千金。将子头与剑来，为子报之。”儿曰：“幸甚！”即自刎，两手捧头及剑奉之，立僵［8］。客曰：“不负子也。”于是尸乃仆。

客持头往见楚王，王大喜。客曰：“此乃勇士头也，当于汤镬煮之［9］。”王如其言煮头，三日三夕不烂。头踔出汤中，瞋目大怒［10］。客曰：“此儿头不烂，愿王自往临视之，是必烂也。”王即临之。客以剑拟［11］王，王头随坠汤中，客亦自拟己头，头复坠汤中。三首俱烂，不可识辨。乃分其汤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今在汝南北宜春县界。

【注释】

［1］干将莫邪（yé）：本篇选自《搜神记》。故事最早见于《列异传》，题目是后加的。干将，春秋时吴国人，中国古代传说中造剑的名匠。莫邪，传说中干将的妻子。

［2］重（chóng）身：指怀孕。当产：临产。

［3］相（xiàng）：察看。

［4］比（bì）：及，等到。

［5］睹：看见。低：应作“砥”，柱下石。(www.xing528.com)

［6］眉间广尺：两眉之间宽广足有一尺。

［7］亡去：逃走。行歌：边走边唱。

［8］立僵：指尸体僵直地立着而不倒。

［9］镬（huò）：锅一类的器物。

［10］踔（chuō）：跳。嗔（chēn）：睁大眼睛瞪人。

［11］拟：对准。

导读

干宝（？—336），字令升，新蔡（今属河南）人，东晋史学家。《晋书·干宝传》说他有感于生死之事，“遂撰集古今神祗（qí）灵异人物变化，名为《搜神记》。”作品所记多为神灵怪异之事，也有一部分属于民间传说，是一部记录古代民间传说中神奇怪异故事的小说集。现存20卷，后人撰集而成，有大小故事454个。内容上，《搜神记》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了古代人民反抗压迫、为民除害的英雄事迹，讴歌了他们勤劳勇敢的优良品质。这些内容成为了我国优秀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艺术上，故事大多篇幅短小，情节简单，设想奇幻，极具浪漫色彩。作为我国志怪小说的代表，它对后世的唐传奇等许多小说及戏曲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干将莫邪》以短小的篇幅、完整的情节，精巧的结构，为我们述说了一个复仇的故事。作品塑造了几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这些形象暴露了统治阶级的残酷，歌颂了反抗者的斗争精神，这种精神一直为世人所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