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成为欧乌关系的关键因素

俄罗斯作为一个地区中心的现实使得欧盟的所有东部邻国（这些国家是欧盟和俄罗斯的共同邻国）都面临着地缘政治选择，即选择欧洲抑或是俄罗斯。在这个问题上乌克兰首当其冲。事实上，苏联解体、冷战结束后至今，苏联曾经的东欧盟国几乎都已经加入欧盟和北约。现在俄罗斯面临的挑战是，前苏联的一些加盟共和国，比如格鲁吉亚、摩尔多瓦、乌克兰等，它们也寻求加入欧盟和北约，这给俄罗斯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压力和战略焦虑。

从历史上来看，乌克兰和俄罗斯都起源于公元882年建立的基辅罗斯，早先属于一个统一国家。莫斯科公国在15世纪摆脱金帐汗国统治的过程中逐渐强大，而基辅则因无休止的内讧和游牧部落的频繁入侵而日益衰落，并处于波兰—立陶宛王国、克里木汗国和匈牙利王国的影响之下。自此，俄罗斯与乌克兰的差异逐渐形成。

乌克兰对俄罗斯具有极其重要的地缘战略地位，俄罗斯非常重视乌克兰，因为乌克兰是俄罗斯重新崛起的支柱力量，失去乌克兰会严重影响到其作为一个欧亚大国的地位，战略前沿将向后退上千公里。“没有乌克兰，俄罗斯就不再是一个欧亚帝国。少了乌克兰的俄罗斯仍可争取帝国地位，但所建立的将基本是个亚洲帝国。”^[22]自1991年以来，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意图一直是想把它维持在自身势力范围内。抛开使命感和帝国怀旧的因素不谈，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兴趣主要源于以下原因：一是它想要一个统一的东部斯拉夫人的地缘政治区域；二是它需要乌克兰的人力资源；三是它需要乌克兰的交通、通讯和能源运输网络。俄罗斯拒绝加入ENP的原因一方面是认为ENP是在欧盟主导下发展起来的，它并没有参与制定，有不平等的意味；另一方面是俄罗斯想要维持在前苏联地域内的影响力，而前苏联加盟共和国正是ENP的执行对象，因此双方之间存在冲突。通过引入“大欧洲”概念和实施ENP，欧盟有效地进入了俄罗斯认为是属于它的势力范围的区域。欧盟和俄罗斯都想根据自身的设想来塑造这些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但双方又都宣称相互之间是伙伴而非竞争者，它们各自的行动将不可避免地会造成紧张。在“橙色革命”之后，乌克兰选择转向欧盟，认为融入欧洲是消除俄罗斯巨大影响的一种有效方式。

能源在欧俄关系以及俄乌关系里都是一个重要的内容，这从俄乌之间频繁发生天然气争端的问题上表露无遗。由于自身资源匮乏，欧盟严重依赖进口能源，它有约1/4的天然气需要从俄罗斯进口，其中80%经由乌克兰的管道输送。长期以来，乌克兰在能源方面也十分依赖俄罗斯。由于历史原因，俄罗斯与乌克兰等独联体国家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俄罗斯与乌克兰及其他独联体国家在签订能源合同时，都给出大大低于国际价格的优惠价，希望通过这样的能源政策拉拢独联体成员。2005年起，乌克兰脱离俄罗斯、加入北约的进程明显加快，这激起了俄罗斯的强烈反应。俄罗斯把乌克兰2004年年底总统选举的结局看作是它自身的一种失败，进而激发了它加大对乌克兰施加影响的努力。由于在天然气供应价格、过境费用和以前债务偿还等问题上未能达成协议，2009年年初俄乌之间再次发生天然气争端，俄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随后还中断通过乌克兰管道向欧洲供应天然气，导致欧盟多国陷入天然气供应危机。(www.xing528.com)

除了地缘政治和经济问题，文化和认同的因素也影响到乌克兰的外交政策，这在不同区域、不同利益集团分别游说政府采取亲俄或亲欧政策上得到反映。乌克兰是一个具有两种文化的国家，西方与东正教之间的文明断层线贯穿了它的中心地带。西部乌克兰人主要是乌克兰族及波兰族、犹太族、白俄罗斯族等少数民族，大多信仰天主教，讲乌克兰语，他们对俄罗斯的意图深表怀疑，反对与俄罗斯任何形式的一体化，认为这对乌克兰的身份认同有害，同时认为加入欧盟和北约将成为乌克兰置身于俄势力范围之外的有力保证；而东部乌克兰人大多数信奉东正教，而且大部分人讲俄语，他们把自身视为是东部斯拉夫人，要求与俄罗斯发展紧密关系。

从1991年到现在，乌克兰的外交政策一直呈现这样的特点，即不断地在这两个选择之间摇摆：偏向俄罗斯，融入俄罗斯主导的独联体结构；或者是偏向西方，融入欧洲。乌克兰的政治精英尝试执行融入欧洲的方案时，亲俄派就会指出为此需要承受的经济和政治代价。乌克兰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和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商业利益使俄在乌克兰有很大的影响力，即使乌克兰加入欧盟也无法改变这种事实。由于地缘政治的原因，欧盟—乌克兰—俄罗斯的三角关系呈现出一种复杂性和矛盾。俄罗斯表面上没有对乌克兰申请加入欧盟表达不满，但实际上在乌克兰的入盟之路上设置了障碍。对于乌克兰加入北约的意图，俄罗斯则作出了强烈反应，甚至暗示如果乌克兰加入北约将意味着国家分裂。如果乌克兰加入北约，俄罗斯完全有可能利用东、西乌克兰在经济、政治、文化、宗教等方面的巨大差异，促使东乌克兰独立。鉴于俄罗斯在地缘安全和能源方面的重要性，欧盟意识到需要对俄采取接触政策，因此在发展与乌克兰的关系上必须考虑到俄罗斯的利益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