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而生动地刻划事物的形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所描写的事物没有深刻的认识,就无法写得准确、生动。赵树理在《传家宝》中描写金桂搬箱子时说:
(6)动手把箱子一拖拖出床沿,用胸口把一头压低了,然后双手抱住箱腰抱下地去,站起来一脚又蹬得那箱子溜到床底。
许多同学欣赏这段描写,这自然是作者的表现手法高明,但更重要的是他对于搬箱子的动作有体验。一个从来没有注意过搬箱子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有一位同学描写一个农民,他说:
(7)天空一弯明月,村子里显得特别安详,张三正在回忆往事和憧憬将来的美景。
把农民写成了知识分子,这完全是因为作者不熟悉农民的缘故。
其次,不要倚赖现成的描写词语。最初用花来描写女人,用猛虎来形容武士,用老鼠来形容怯懦者的时候,都是新鲜而生动的。但沿用久了,便成了滥调,失去了光彩。好的描写在于能唤起读者鲜明的印象。鲁迅先生有一次描写小鸭子:
(8)小鸭也诚然可爱,遍身松花黄,放在地上,便蹒跚的走,互相招呼,总是在一处。(《鸭的喜剧》)
作者抓住了毛色和走路的姿态这两个特点,几笔就把小鸭的神态勾划出来了。丁玲的《三日杂记》里有两个人物,一个是老村长的妻子:
(9)这婆姨是个柳拐子,不知道是因为得了病才矮小下去,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得了病。她的四肢都伸不直。关节骨在瘦削的胳膊,手指,腿的地方都突的暴了出来,就像柳树的节一样。她的头发又黄又枯又稀少,不像是因为老了脱落的,像从来如此。
另一个是三妞:
(10)上边窑里还有一个十一岁的三妞,瘦瘦的,不说话,闪着有主张的坚定的眸子,不停手的纺着。纺线对于她已经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了。(www.xing528.com)
写老村长的妻子这个残废而善良的女人时,作者除了描写她的畸形的肢体外,特别刻划她的头发。写处在生活重压下的女孩子三妞时,特别刻划她的眸子。因为作者抓住了这些人物的特点,所以创造出鲜明的形象。鲁迅先生写豆腐西施杨二嫂,特别渲染她的一双脚,也是同样的例子:
(11)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长伶仃的圆规。(《故乡》)
不善于把握事物的本质和特点,而去套用一些陈腐的滥调,或是一味堆砌辞藻,就不能创造出好的形象来。
(12)在这熙熙的太阳普照着金色灿烂的大地,荡漾的和风吹拂着园林中的花丛麦浪,百样的花草摇摇摆摆怒放着,狂蜂怒蝶在野花间上下翻转地舞蹈着,密林绿水好似在欣欣然地含笑着,那飞禽走兽也在歌鸣的世界里,互相竞逐竞赛着,还有那飞行的鸟儿在自然界的天空忽高忽低,歌舞腾跃地飞来飞去,吱吱……地叫着,它们都好像表示从黑暗之中走到光明之路似的在热烈的庆祝着。
除了一连串陈腐的辞藻(也有许多是作者杜撰的)之外,读者得到了一些什么东西呢?这真是浪费笔墨。许多同学努力想写得“美”,刻意经营了半天,写出来的都是这一类的文字。有时随随便便写来,不在辞藻上花工夫[2],反而很精采,例如:
(13)他正在笑,笑得那样天真,那样轻快,两撇眉毛似乎飞上去了。
(14)绵亘不断的山,远远看去确很秀丽,等到火车快到山脚下时,却变得那样狰狞可怕,好像要一口把我们吞下去似的。
(15)我站在大殿上,觉得很骄傲,因为周围尽是些没脸的娘娘,缺臂的宫女,残废的韦驮,只有我一个人有生命,而且是完整的。我从东边大殿走到西边大殿,情形和去年冬天差不多,只是院子中间的那棵大树已经长满了绿叶了。
你要描写一件事物,这件事物老在你心里打转,一切都准备好了,单等你用语言把它送出来,你就直率地,勇敢地把它送出来吧。不要怕你的文字不“美”,语言不“文”,要知道美丽的辞藻往往只是没有灵魂的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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