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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文的功用及其利弊

时间:2023-07-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以上两个例是就最大的功用而言。至于发抒自己的情感,而博得他人的同心,使他人对于自己发生怜悯,或恋爱或羡慕,这种功用比较的小,和前两例比起来,似乎次一等了。又如含有很强的刺激性的抒情文,能够振作起自己或他人的精神;含有警戒性的抒情文,能砥砺自己或他人的名节:这种功用也是很大的。不过,抒情文有时候有功,有时候也有罪。

抒情文的功用及其利弊

抒情的功用是怎样呢?我们可以分开两层来说:(1)是对于自己,(2)是对于他人。

(1)对于自己,是把我所有的情感充份的发抒出来,使自己觉得很畅快,可当一剂医治沈闷的良药这一层,在前面已经说过了,读者可以参看,这里不多说了。

(2)对于他人,是能感动他人,能引起人家的同情心,这一层范围比较的广,功用比较的大,我们只看下面两个例就可以知道。

(一)美国斯陀夫人Mrs.Stowe作《黑奴吁天录》(原名Uncle Tom’s Cabin),描写美国南部虐待黑奴的情形,他虽不是纯粹的抒情文,然而叙事之中,充满了抒情的话。这书一出,便引起美国人同情于黑奴之心来,结果,是南北两部为着黑奴问题打了一仗,最后,把黑奴统统解放了。论者以为黑奴得以解放,就是斯陀夫人此书之功。

(二)《诗经》里的《蓼莪》篇中有几句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又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这篇诗是孝子思亲而作的。后来晋代王褒读到此篇,每至流泪。他的弟子恐伤师心竟为之废《蓼莪》而不读。这可见《蓼莪》这篇诗感人之深,也可见中国人孝道,在无形中受了此类诗歌的影响不少。今人虽不承认过分的愚孝,然而相当的孝,都承认他是中国固有的美德之一。《蓼莪》一诗不过是孝子自己发抒他思亲的情感,然而这篇诗流传到后世,不知有多少人受了他的陶冶感化。这也可见抒情文的功用之一斑了。

以上两个例是就最大的功用而言。至于发抒自己的情感,而博得他人的同心,使他人对于自己发生怜悯,或恋爱或羡慕,这种功用比较的小,和前两例比起来,似乎次一等了。

又如含有很强的刺激性的抒情文,能够振作起自己或他人的精神;含有警戒性的抒情文,能砥砺自己或他人的名节:这种功用也是很大的。

不过,抒情文有时候有功,有时候也有罪。如今再举他的两种罪案如下:

(一)明代的汤显祖,作曲本是很有名的。他的名著《牡丹亭》,想是读者所知道的。当时有人劝他讲学,他答道:“诸公所讲的是性,我所言的是情。”这可想见他的风趣。他的《牡丹亭》流传出去,人人爱读,尤其是女孩子们爱读。那时候娄江地方,有个女子,名叫俞二娘,酷爱此曲,对于曲中人极端的同情,后来竟因之伤心而死。显祖有诗纪此事道:“画烛摇金阁,真珠泣绣窗。如何伤此曲,偏只在娄江。”(此事原见于《静志居诗话》)这可见俞二娘的死和《牡丹亭》不无关系。细玩汤显祖的诗意,好像是自己分辨。好像是说“我的《牡丹亭》,不过是一套戏曲,那里可以认真看。况且读的人也不止一个,为甚么只有娄江俞二娘,偏偏是读了我的《牡丹亭》便要伤心而死呢?”汤显祖的诗意,是不承认俞二娘因读《牡丹亭》而死(不过没有明明说出来,只是隐隐约约微露其意罢了)。但是,从反面正可以证明俞二娘的死是和《牡丹亭》有极深的关系。唉!俞二娘岂不是被《牡丹亭》害死了么!(www.xing528.com)

也有人不承认我的话。以为我的见解太迂阔了,太陈旧了,太腐败了。他们说这话,他们的理由有二:(一)汤显祖只管他自己作曲,只管自己发抒自己的情,他何尝预存了要害死俞二娘之心?至于他的曲文作得情词恳挚,易于感人,乃是他作曲的本等。倘然不是如此,决不能成为名曲。这样说来,俞二娘虽为他而死,然不能把俞二娘的死归罪于他。(二)俞二娘读曲本太认真了。自己的见解也太窄了。这只怪他自己读书不多,见事不广。像他[9]这样的人,就是没有《牡丹亭》给他读,他也许因着别的事情伤心而死。如此说来,又何能怪汤显祖呢?

我以为只就文学的本身而论文学,第一个理由是绝对不错的。但是,我们现在是说到抒情文的功用了。又不得立在功用的地位来说话。立在功用的地位来说话,汤显祖的《牡丹亭》于无形之中杀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子,是功呢?还是罪?这也不待多言而可决了。第二个理由呢,没有《牡丹亭》,俞二娘也许为了旁的事情伤心而死。这话虽然可以说,然就事实言,他终是为了《牡丹亭》伤心而死,《牡丹亭》终脱不了关系。若说《牡丹亭》含有诱惑未成年的男女的意味,也不为过。那么,他是有功呢还是有罪?这也不待多言而可决了。

总之,离功用而论《牡丹亭》,自然是中国文学中的名著,谁也不能否认。倘然一说到功用,就不能不认为有罪。这是发言的立脚点不同,并不是我的见解的迂阔,陈旧腐败。这一点想是读者所能够谅解的。

(二)《红楼梦》也是中国文学中的一部名著。就文论文,也是我所极端佩服的。倘然一说到功用,我又不得不另有一种看法,另有一种评论了。

我们试想:凡是读《红楼梦》的人,男的都想学贾宝玉,女的都想学林黛玉。把全中国的青年男女一起宝玉、黛玉化了,试问是好现象呢,还是坏现象?这也是所谓不待烦言而已决了。那些学宝玉、黛玉的男男女女,学得不好,都成了痴男怨女。就说天资最高,功夫最深的,看透《红楼梦》作者的用意,也不过是彻底明白了“太虚幻境”这四个字。到这时候,惟一的出路,就是剃光了头做和尚、尼姑。试问全国的青年男女都想剃光了头去做和尚、尼姑,这是好现象呢,还是坏现象?

我对于《红楼梦》的见解,正和对于《牡丹亭》一样。我的见解,在上文已经说明白了,读者可以参看,这里怒我不再说了。现在再说两个关于《红楼梦》的故事,也恰恰和《牡丹亭》是一样。

据说,杭州地方有个商人的女儿酷爱《红楼梦》,因成瘵疾。将死时,他的父母归怨于书,取书投入火中烧掉。女在床上闻信,大哭道:“为甚么烧杀我们的贾宝玉?”他把这句说完,他的气也绝了。(此事原见《庸闲斋笔记》)又说,苏州有个姓金的男子,最喜读《红楼梦》,因此着了魔。他在家里设了一座林黛玉的牌位,朝夕拜祭。每读到绝粒,焚稿各回,便终夜流泪,久而久之,竟变了疯子。一天,对黛玉的牌位,焚香长跪,跪了好久好久,才立起来,拔了炉中的香一枝,向门外跑。他家中的人问他往那里[10]去,他说:“往警幻大见潇湘妃子去。”家中人虽然暂时把他拖住了,但过了几天,乘人不备,到底逃去了。家中人四处寻觅,隔了好久,才把他寻回来。(此事原见于《三借庐笔谈》)这里一男一女,一个因读《红楼梦》而变了疯子,一个因读《红楼梦》而送了性命。我们不说到功用的话,那便罢了,如一说到功用,怎得不归罪于《红楼梦》呢?

总之,抒情文有时候是有功的,有时候是有罪的。要看所发抒的情是如何,也要看读者着迷的程度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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