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蟒台》“听说是九梁王遭了害”,这时王莽坐在蟒台上,听邳彤报告说,九梁王苏献战死沙场,一吸气,“卿家”,王莽绝望了,九梁王是他的国防部部长,总司令,是他新朝的文武将官里边、重臣里边,重臣之中的重臣。王莽知道他一死,再也没有复辟的可能了。不仅仅是失望,而是一种悲哀和绝望。所以这句唱要唱得特别的感情充沛,特别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悲哀和绝望。“听说是九梁王遭了害”,这一句唱其实在哭,他不是在唱,实际上他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散板】了,他其实唱成一个【哭头】了。“好一似刀割肉箭穿胸怀”,这一句一定要唱得淋漓尽致,当然里面也有一些技巧,“箭穿”你要想拖长音,第一你就要控制音,不能“箭穿”一下子一口气都出去,毕竟你的气息是有限的。你如果不控制,一会儿这气儿就没,你就拖不长。而且你越控制,这情绪越集中,观众越得集中听你,所以穿透力越深、感染力越强。“箭穿胸怀”这儿有个下滑音,有个半音的。另外马先生所有的行腔,不管【散板】【快板】【原板】,所有板式里面,他的行腔、运腔,都是在控腔之中进行的,没有一句是放开的,在喊叫之中来用腔,所以他的唱腔很美妙。
《白蟒台》中安云武饰演王莽
我再唱一点,“箭穿胸怀”,一个下行的腔,并不是唱高腔,没有很高亢,但是却很刺激观众。因为你的情绪到了,你的感染力到了,观众到此必然给予热烈的掌声。他是由衷的,不是靠着你强拍,你叫好吧,你不叫好就不行。不是那样,那是很低廉的一种方式。所以马先生长长的这些唱腔,是在一种高雅奥妙的过程中,通过这样的【散板】,跟你情绪上做交流。使你由衷地、必须地、非常自觉自愿地跟他交流。跟演员交流最好的办法就是鼓掌叫好,所以这是马先生的高明之处。
1963年《白蟒台》中安云武饰演王莽(www.xing528.com)
马连良虽然学历不高,只是小学文化,但他有深厚的古文功底。比如说,他念《白蟒台》。他教我《白蟒台》里边,“岑彭啊岑彭,你呀,你呀可比不得邓先生了。想当年孤王开科取士,中了你的相貌……”。他这个段落里边,他用了两个典故。你怎不学“乐羊子之故”,这个典故比较的生了,我也是查了这个书才知道,反学“李陵背汉”,这“李陵背汉”大家都熟悉。那么我们在念传统戏的这些念白的时候,基本上还是有很多的湖广韵。那么马先生的念白,是中州韵加京字京音更多一些。因此也有人说我们现在的念白其实就是一种“风搅雪”,就是这三种的韵律掺杂在一起。比如说像余派更多的是湖广韵,那么马先生更多的是京字京音,京腔京韵。所以他从出发点上不一样。
马先生为什么这么念,他首先要让更为广大的观众、受众听清楚听明白,所以他出发点在这里,这个要求我们嘴上的功夫。老话儿说“千斤话白,四两唱”,没有嘴皮子上的功夫,你休想念得清清楚楚。比如说,你嘴是虚的,“岑彭啊岑彭,你呀可比不得邓先生了。想当年孤王开科取士,中了你的相貌,不中那马武的奇才,点你以为状元,又恐亏了将军之才,命你一同九梁王前去镇守棘阳”,没一个字是清楚的,为什么?我这嘴全是松的,我这嘴皮子甚至能打嘟噜。咱们平时说话,岑彭、岑彭、岑彭,平时说话好像这样也不成,是吧,也得清清楚楚。从技术上讲,从功夫上讲,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是难以完成的。而且我还具体说,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呢,什么人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你要具体、分别地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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