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援华：156项工程实录，大公无私，无偿帮助

1951年9月，我带着周总理的信再次来到莫斯科。总理给我的任务有两个，一是作为第一汽车厂的代表参与和苏联的谈判，第二个是到苏联实习。当时驻苏大使是张闻天，他是中国革命的元老，著名的“28个半布尔什维克”之一，党内著名的理论家，在延安时叫洛甫，担任中国的第二任驻苏大使。张闻天和我的父亲是老战友，他为人和善，温文尔雅，讲话不急不慢，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他看了周总理的信，高兴地说：好，你就到商务代表处去报到吧。因为使馆当时没有管理实习生、留学生的组织（1952年后，中国来苏联实习、留学的人日益增多，于是成立了“实习生、留学生处”，第一任处长是李涛），所以我到了商务处。商务代表处的负责人叫高竞生，第一任商务参赞是江泽民，还有一个叫李强，后来当过外贸部部长。我在那里具有几重身份：一是第一汽车厂的代表。当时苏联援建的156个项目，每个项目都有人常驻商务处，随时处理各种事务。二是使馆的翻译。我的俄文好，经常参加使馆的一些对外交往活动。三是为国内临时来苏联的各个代表团充当中苏双方的联系人。我年轻，对苏联、莫斯科的人文地理都很熟，帮助他们开展工作。

一汽的设计由苏联汽车工业部委托全苏汽车工业设计院设计，整个汽车厂的设计分初步、技术和施工图三个阶段。1951年12月份，初步设计做完了，设计院通知我去，把厚厚的几十本设计书和图纸交给我。当时中苏双方关系很好，这么多的设计资料交给我，既无什么仪式，也不要繁杂的交接手续，就这么直接交给我，连收条都没有。此时我的身份又变成外交部的信使。我用外交邮袋装上设计资料，一个人搭乘飞机直飞北京，下了飞机后，专车接我直奔汽车局筹备处（后来的北京鼓楼扁担厂的一个小四合院内），把图纸交给郭力和江泽民。他们立刻组织翻译组开始进行紧张的翻译审核工作。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到1952年l月下旬，翻译完成。3月底，当时中央财经工作小组的组长陈云同志召集中央各相关部委的领导开会，对苏方的设计进行审核。汽车局筹备组的组长郭力向审查组的领导报告，大家基本上没怎么讨论就完全通过了。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苏联对我国的援助确实是大公无私，没有任何附带条件，完全是无偿帮助，我方对苏联也是完全的相信。就这样，中国的第一汽车制造厂的初步设计就正式通过了。审查完了后，汽车局筹备组代表中国政府出了一个文件，大意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同意苏联政府对汽车厂的初步设计。然后，盖上鲜红的大印。全部手续就算完成了。

由于新中国刚刚成立，我们也没有技术人才来对苏联的设计进行技术审查，基本上是苏联提供什么样的设计，我们就同意什么样的设计，再加上苏联也确实是实心实意地援助我们建设，所以，为了节省时间，财经委同意重工业部的意见，下一步的技术设计就不再送北京审查，而由重工业部派代表到莫斯科在中国驻苏大使馆的领导下办理审批手续。实际上就是孟少农、李刚和我三个人代表中国政府在那里处理。

4月初，我带着中国政府回复的意见回到莫斯科，来到苏联汽车工业部，交给此项目的负责人古谢夫，由苏联方面在此基础上进行技术设计。1953年底，苏联方面在初步设计基础上的各项细化设计全部完成，再次通知中方审查。根据财经委上次的意见，为了节省时间，国内通知不用回国了，由沈鸿同志带领郭力、孟少农、李刚和我等几个人在莫斯科就地审核。这些做法在今天看来不可思议，但在当时就是正常的，双方互相信任。我记得当时沈鸿带领我们到苏联汽车工业部办公室向他们说：审核完了，没意见。同时，我们立刻向中央汇报了我们的审核意见。(www.xing528.com)

不久，中方为了加强力量，孟少农、李刚、潘承烈和窦英伟也作为一汽的代表来到莫斯科，参加与苏方谈判和具体工作的协调。一汽筹备建设的步伐进一步加快了，在技术设计的基础上开始进行施工图设计。汽车厂的施工图设计是非常复杂的，它要按照技术设计的要求，把每一个车间、每一台设备的摆放都精确地定位，所有的工模夹具，以及厂房结构、供电、供水等都要定下来。由于设计的工作量太大，苏联政府决定由“斯大林汽车厂”担任施工图设计。“斯大林汽车厂”的总工艺师兼工艺处处长赤维特可夫担任一汽施工图设计组的组长，专门成立了“AZ—1”设计组和援建中国一汽办公室。每个车间的技术科长都作为设计组的成员参加进来。在这里我既作为一汽的代表又作为赤维特可夫的助理，也加入了施工图设计组。我因为读书实习时就在这里，和他们的厂长克雷罗夫、总工程师史特罗格罗夫都很熟，所以，他们把我的办公室也设在“斯大林汽车厂”，这样我就有了全程参与施工图设计的机会。这种设计经验是极为可贵的，无论在哪个国家，全面建设汽车厂毕竟是少之又少，全世界也没有几家，而我作为一个刚参加工作没几天的青年，就赶上了这种全面的学习机会，在世界上就是花钱也买不来的。这既得益于我们国家初建，急需技术人才，给了我在建设中学习的宝贵机会，又显现出当时苏联政府的无私援助，在技术上毫无保留，真心帮助我们建设，帮助我们培养人才，比起那些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技术上的封锁、设卡真是天壤之别。我也充分利用这个宝贵的机会，在几十个车间里跑了几个遍，从前方的机床设备、人员定位到后方的供电、供水、压缩空气、燃油，甚至办公楼、工人宿舍、厂区环境等都参与进去，人虽然很累，但却积累了大型汽车厂设计的全面经验。这些宝贵的经验对后来我在国内参与建设新汽车厂的设计起到了极为有益的作用。

一汽开始设计后，各项建设准备工作也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