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妮病了,病了很久,年轻时的丰润、漂亮只能依靠想象了。她的病一直都没有得到确诊。1880年以来常卧床不起,怀疑是肝癌。
马克思去卡尔斯巴德矿泉疗养地的道路被反动政府切断了。1878年以后,身体也经常出毛病。完成《资本论》第二、第三卷才真正成为这对老夫妻的医病“良药”。
马克思的头发已白过了发梢,连鬓发和下巴胡须上,孙子们也再找不出一根黑丝来,上唇的胡须也开始花白。马克思更加“黑”“白”分明了,但从精神的刚毅、顽强上,丝毫也看不出这位“雷公神”老人身上包裹着多种病痛。
一天,天气昏暗,燕妮觉得身体特别不舒服。琳蘅坐在她的床头,给自己宠爱的“外孙”织小袜子,她一针一线、一心一意无私地为这个圣洁的家庭编织着欢快,从不留意和后悔自己已白发苍苍。这时她也为燕妮的健康而异常焦虑和不安。她替燕妮的病情感到难过,更担心燕妮一旦有什么不测会给马克思这位“国际”首脑带来绝望。
燕妮在沉思遐想中,脸上的颧骨让她脱了美貌,然而病痛也掩饰不住她不时漾出的轻盈、温柔的微笑。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尼姆?”
“想的是早日恢复健康呗。”琳蘅回答道。但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她便又大声地咳嗽。
“不,琳蘅,咱们还有什么可以互相哄骗的呢?难道你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吗?你是个非常坚强的人,但还要更加坚强。当我不在了的时候,你应该去扶助可怜的摩尔。他在许多日常琐事方面不是简直像个大孩子吗?这对他来说是一场可怕的考验哪!我非常担心他是否能经得住。你和恩格斯要帮他坚持下去。唉,不要这样大声地擤鼻涕啦。我们不谈后事了。你知道,琳蘅,我今天一直在回想摩尔以前赠给我的诗。他从来都不是个好诗人,不过,他把多少真挚的情感倾注在诗句里啊!”
“他过去和现在爱你,将来也永远爱你。”琳蘅说,“我也是这样,我亲爱的燕妮,不过我倒很想见着一个竟连马克思夫人这样的妇女都不爱的人呢!”
“这就是瞎说了。好了,好了,别生气,摩尔还需要我,你和孩子们,还有其他一些人都需要我,我绝不想死,绝不。我要活下去,你相信我吧。”
这时,燕妮从枕头下拿出抄诗的小本子,琳蘅把床头柜上的灯挪近一些,她俩就又像年轻时在威斯特华伦家读起19岁的青年马克思献给燕妮的几首十四行诗,其中一首如下:
燕妮!笑吧!你定会觉得惊奇:
为何我的诗篇只有一个标题,
全部都叫作《致燕妮》?
须知世界上唯有你,
才是我灵感的源泉,
希望之光,慰藉的神。
这光辉照彻了我的心灵,
透过名字就看见你本人。(www.xing528.com)
燕妮这名字——个个字母都神奇!
它的每个音响都使听觉着了迷,
它的音乐,借助金弦三角琴,
委婉的音响,随处向我唱吟,
像玄妙的神话里的善神,
又宛如春宵月色荡波心。
“粗糙的作品。演说术式的、软弱无力的论说。”马克思谈到自己的诗时,总是这样说。
“然而,这里面燃烧着多么强烈的爱啊。”燕妮又在心中暗自反驳马克思的看法。
燕妮靠在枕上,半闭着眼睛。她觉得自己那么虚弱,好像血管全都爆裂,生命如同血液一样从全身流出。爱人的十四行诗在记忆中涛声般地鸣响,她倾听着,微笑着……
1881年7、8月间,马克思左右不离地在妻子身旁照料,他不得不放下写作。为了让她快活些,马克思陪着她到法国看看大女儿和几个外孙。回到伦敦时,燕妮已精疲力尽了。
回伦敦后不久,由于焦急和失眠,体力消耗过度,马克思也病了。
去了女儿家,回来又从德国传来好消息,燕妮特别愉快和高兴。读者要求印行《资本论》第三版。在英国的一本著名刊物上,前所未有地登载着一篇文章,颂扬马克思为卓越的科学家和社会主义思想家。10月底的一次令人兴奋的选举结果再次证明,即使在反动政府“非常法”的压迫之下,德国工人运动也仍然在不断地前进,工人们越来越理解马克思的学说了。
这天早晨,马克思也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了,他自行走到燕妮的房间里。
抱病的老夫妻为喜讯拥抱,互相吻着对方都已枯槁的手指。
爱琳娜在门外感动地悄悄看着暮年的双亲:“他们在一起成了年轻人,好似一对正在开始共同生活的热恋着的青年男女,而不像一个病魔缠身的老翁和一个弥留的老妇,不像是即将永别的人。”
1881年12月2日,是燕妮弥留的最后一天。天气寒冷,夜里急风暴雨。她直到最后一分钟,神志始终清醒。当她的言语已经十分困难时,为了让亲人们振作起来,最后尽力地握住每一位亲人的手,用英语向心爱的人说出最后一句话:“摩尔,我支持不住了。”
凝视丈夫的眼睛,突然惊异地睁大,又同很早很早的青年时代一样,晶光闪亮,炯炯有神,最后一次辉映出这位非凡的女性那伟大与深邃的心灵。眼睛中闪烁着唯一能减轻死亡痛苦的是无穷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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