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自启蒙运动以来确立了直线进步的历史观,但是在此之前的循环历史观并没有完全被遗忘。从哲学家尼采到历史学家斯宾格勒,循环历史观念仍然发挥着原型作用。文学家中相信这套观念的人也更加常见,如英国诗人布莱克、爱尔兰诗人叶芝。
叶芝在1920—1925年完成的象征性长诗《幻象——生命的阐释》第三卷第二节题为“巨轮与历史”。其开篇写道:
人们必然记住,基督教时代就像公元前的两千年,是一个完整的轮子,其每半也各是一个完整的轮子。
……文明是一种保持自控的斗争。在这一点上,它特别像某些伟大的悲剧性人物。比如说一个尼伯(希腊神话中的底比斯王后,因哀哭被杀的子女而化为石头)式的人物,不得不显示出超人的意志,否则她的哭泣就无法打动我们的同情心。思想的失控是在末期出现的,首先是道德生命的沉沦,而后便是最后的投降,丧失理智的吼叫,启示——朱诺的孔雀的尖叫。[1]
中国古人较为熟悉的时代单位是500年和1000年。如“五百年必有圣人出”以及“千年河清”一类说法。所以,对西方的“千禧年”的概念还容易接受。但叶芝说的“基督教时代就像公元前的两千年”,对于中国人是难以理解的。两千年作为一个完整的轮子,是什么意思呢?加拿大文学理论家弗莱在《叶芝与象征性语言》一文中指出:“《幻象》提出了一套关于人类历史的占星学理论;根据这套理论,历史的发展是通过‘反相’循环和‘原始循环’交替地进行的:前者是主观的、贵族式的、暴力的及唯信仰论的,后者则是客观的、民主的、自我牺牲的及有神论的。每次循环的周期为两千年。从公元前2000年到公历元年的古典时期属于‘反相’循环,而从公历元年到公元2000年则为‘原始’循环。每个周期都在其半途也即第15相时达到顶点,这时它也最接近相反的极点。例如,公历纪年到拜占廷时代达到最为对立的关键;在叶芝的作品中,拜占廷多少成了历史上的一块仙境,令人联想起劳伦斯的伊特鲁利亚神话。”[2](www.xing528.com)
这种两千年一个循环周期的历史观念本来属于基督教的时间信念,也是我们理解叶芝的名作《拜占庭》和《驶向拜占庭》的观念背景。叶芝认为,进入20世纪的人正处在这一基督纪年的最后一个世纪,也即原始抽象的最低点,并正在接近即将复归的对立时代。叶芝像尼采那样,厌恶商业社会的世风日下,预言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来临,到那时,基督教的上帝信仰将让位于一种由傲慢美女与无情暴力构成的反相的文化。
叶芝去世(1939)后不到40年,一场呼唤新时代降临的运动果然在欧洲开始兴起了。这就是新时代运动,它自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经历30多年的迅猛发展,从西欧和北美扩展到世界各地,形成风靡全球的反现代性的文化寻根大潮。影响所及,在学术、思想、宗教、科学、法律、商务、文学艺术和日常生活等领域都引发出巨大的冲击波。新时代运动的前身是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具有反文化性质的嬉皮士运动,如今成为对抗物质主义的超越种族和国界复归东方思想和原始宗教(以萨满教和巫术为代表)的精神觉醒运动和泛生态运动,以“灵性”“治疗”“整合”等观念为依托,试图在传统基督教信仰之外重新找回人类与宇宙自然的精神的和谐状态。
可以说,不了解新时代运动及其深远的社会反应,就无法真正了解今日的西方社会,甚至也无法看清《哈利·波特》热潮一类的流行文化现象的思想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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