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独立一节,专门谈谈“盛”字科两位丑行怪杰,即许盛奎和李盛佐。盛奎初习净,体态虽硕大无朋,却嫌臃肿;又无嗓不能歌唱;虽练幼功,而动作欠灵敏,翻打扑跌,均非所长。乃改习丑角,却无法演正工丑角戏。然而“祖师爷赏饭吃”,盛奎竟于净、丑两行之间,杀出一条绝处逢生之路,在科班中有不少其他演员无法胜任的角色,而盛奎独优为之,如上文所谈《巧连环》之草鸡大王是也。至于盛奎之本工戏,如《双沙河》中的张天龙,本花脸应工,侯喜瑞、金少山皆擅胜场;但这一角色实介于净、丑两行之间,如第一场升帐上高台,左右由两位如花似玉的公主相陪,颇有“大将军八面威风”之势(故此戏又名《人才驸马》),其后一场不如一场,最后两公主各找到如意情郎,分别幽会,张天龙却变成更夫模样,为两对野鸳鸯巡更守夜,实际已归入丑角表演程式。盛奎演此,恰如其分。另外,在全部《双铃记》中,盛奎前扮王龙江,后扮马思远,亦甚精彩。而在舞台表演中,每与叶盛章合作,专演配角。除《巧连环》外,武戏如《黄一刀》,文戏如《小过年》,前者盛奎扮站柜台的伙计,后者扮曹老西,皆为全剧增色。尤以《教歌》一折,盛章演老大,盛奎扮阿二,滑稽突梯,观众在忍俊不禁的同时,又不能不赞叹编剧者的巧思与表演者的谐谑。以盛奎之肥拙身材,却利用一张板凳在表演“张生跳粉墙”,观众试闭目覃思,其景象能不使人喷饭乎?盛奎甫及中年,即猝然病逝,此后盛章有不少好戏,即因无良配而辍演,洵为可惜。如此怪才,终成绝响,作为富连成的老观众,只能以少许篇幅为此雪泥鸿爪之纪念,真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之感也。
李盛佐初习武净,后改武丑,其特点亦在于自净、丑之间找到自己可以独占的位置。盛佐演武净,如《溪皇庄》之蒋旺;演武丑,如《水帘洞》之王八精,皆有独到之处。而最为出色者,厥惟为盛章配演《五人义》之地葫芦。杨小楼晚年演此戏,王福山扮地葫芦,谨严称职,十分难得;但王福山嗓音不亮,与杨小楼京白之急徐有致、铿锵有力殊不相称。而李盛佐嗓出怪音,调门又高,与盛章合作,相得益彰。其效果似反在王福山之上。富连成散班后,据王金璐先生告知,盛佐长期在上海搭班。最精彩之剧目乃《扈家庄》之王矮虎,全剧始终走矮子,无论起霸、开打及被擒时翻抢背,皆漂亮谨严,滴水不漏。金璐每言及,总是赞不绝口。犹忆及当年杨小楼与王福山演《五人义》,两人跑圆场时,杨小楼大步流星,跑出稳练与气魄;王福山碎步紧奔,跑出阘茸与奴相。惜杨老年事已高,仅跑了两圈,便把地葫芦追及,然后按住对方使之坐于地上。而盛章与盛佐则愈跑愈快,愈快愈矫健,愈矫健愈稳练,虽不能望杨老之项背,然一个挥洒自如,健步如飞;一个紧张狼狈,穷形尽相。此日追思,恐亦再找不到第二份矣。鄙意如《五人义》这种思想与艺术均有足多的好戏,无论如何亦不应使之失传。与其耗资财竭人力排一些使观众莫名其妙的新戏,何如请教老一代专家把这类剧目整理重排,观众依旧会感到耳目一新的。以舍本逐末的做法而欲达到振兴京剧的目的,其实等于一误再误地走得不偿失的歧途或弯路,观众尚未来得及认同,台上和后台的人先已沾沾自喜起来,恐怕这也有点受到自我炒作、自我吹嘘的不正之风的影响吧。(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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