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与传奇因文体不同,在表现形态上面的差异显而易见,这里就不再就此做表述,我们需要从二者表现仙境主题之内容差异来分析。毋庸讳言,仙境主题中仙境之布构是主要的内容,这一空间内容又由仙人与仙境两大板块构成。先看仙人,诗歌与传奇中的仙人形象自有相同之处,然两种文体所展示出的整体仙人世界,风格趋向两端。
首先,诗歌中的仙人名目繁多,大多来源于道书仙典,多涉先前两汉时期的地理文献、神话小说,如《山海经》《列仙传》《神仙传》《穆天子传》等,魏晋及南朝时期的道教典籍,也是主要的来源,如《抱朴子》《云笈七签》《真诰》等。
这些仙人意象既有专称,亦有泛称,组成了一个丰富多彩的神仙世界。[17]专称者如太帝、上阳君、紫阳君、三洞真人、碧海灵童、九天王母、绛阙夫人、玉妃、真娥、采女、玉女……泛称者则多为公子、太子、先生、护帐宫人、万岁娥眉,等等。一些历史传奇人物也成为吟咏的对象:东方朔、黄初平、无央公子、麻姑、嫦娥、董双成等。总之,诗歌中的仙人大多有具体的名称和来历,有相关的传说背景。这些有专称或泛称的仙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又可分成传说中名列仙籍的仙人和凡人成仙者,还有一些仙界仆童等。
而传奇小说中,仙界之人往往鲜有名字,也非历史传奇人物,多为一些泛称,如黄冠小童、道士玉童、青衣、群仙等统称,较之诗歌,显得单调、粗略、笼统。而且诗歌中的仙人多为吟咏之主题对象,而传奇中的仙人一般在仙境描写中作为人物组成部分而出场。可以说一为主角,一为配角。
其次,对仙人的衣饰、容貌之描写,诗歌与传奇亦颇多不同。诗歌中的仙人衣饰,是诗人着意描写的对象,往往成为仙人不同凡响的标志性物件,用来突出仙人的个性特点。如在诗人曹唐笔下,“玉皇欲着红龙衮”“茅君夜着紫霞衣”,而青童君则是“青锦缝裳绿玉珰,满身新带五云香”。女仙们多着裙裳:“东妃闲着翠霞裙,自领笙歌出五云”;对嫁与阮郎之玉女,还特别交代“玉皇赐妾紫衣裳,教向桃源嫁阮郎”,[18]这些个性化衣饰,让各位仙人一望即已具有飘逸之仙格,加强仙真属性。传奇中,虽对仙人衣饰亦做不同凡人之说明,但多为一两句带过之笔,仅作交代,无具体之描绘,所用词汇笼统,鲜有颜色、质地、形状的描述。如“俄有一人,衣冠伟然”“一青衣自户出,身衣珠翠”“俄见一人,戴远游冠,衣朱绡,曳朱履”。[19]
仙人的容貌,特别是女仙之美,必然是诗人爱描绘之对象,有的就侧重对女仙美貌进行描写:“上元谁夫人,偏得王母娇。嵯峨三角髻,余发散垂腰。裘披青毛锦,身著赤霜袍。手提嬴女儿,闲与凤吹箫。眉语两自笑,忽然随风飘。”[20]李白的这首诗就详细描绘了上元夫人的容貌、装束和神态、举止。传奇中对女性容貌的描写,虽然亦赞美其美貌,但是避免不了抽象而笼统,无传神之笔。如“一女未笄,衣五色文彩,皓玉凝肌,红流腻艳”。[21]
与容貌相对的对仙人动作的描写,诗歌中多强调仙驾,配以仙骑仙兽,谈笑神游,突出其仙格。如身佩宝图、腰垂虎符、身骑白鹿、手翳芝草、戏水钓龙,飘逸而来去无踪,自由自在无拘束。不过中晚唐以来,游仙诗向世俗生活靠拢,仙人的超凡人格便趋向于人性化,带有了凡人相思等等情化色彩,如“西妃少女多春思,斜倚彤云尽日吟”[22]所描画的思春之玉女。传奇中的仙人意象,对于仙格的突出,多描写其坐骑,行走云端、海面等,如“须臾,童儿玉女三十余人,或坐空虚,或行海面,笙箫众乐,更唱迭和”[23]此类描写也不少见,大多行为方式与常人无太大差异。(www.xing528.com)
再看仙境描写这一板块。仙境之地点是仙境的重要构成因素。诗歌中所描写的仙境多坐落在远于人间的遥远的地方,为传说中缥缈难及的非现实所有的场所。如九天、重天、太虚、玉虚、蓬莱、扶桑、昆仑山、瑶台,《长恨歌》中“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之仙境,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境。
传奇中的仙境多处于名山洞府里,近于尘世,为凡人容易到达的地方,更接近于现实。多出现的地名为现实里的大山名川,如洞庭、青城、庐山、大白山、华山。有的只交代地理位置,如蜀地、青州、沧州、房州、绵州、东州、代州、义兴县;有的是抽象的地名,如鄂渚、湘汉等,但所有这些,无疑都具有与人世类同的现实性。
仙境空间位置在诗歌与传奇中的差异,是因为二者来源于不同的体系。诗歌的仙境多源自古代神话传说,具有虚无缥缈,难以寻觅性;而传奇的仙境则多受到民间信仰的影响,是普通百姓理想生活境地的折射,接近平常人的生活,往往在不经意间误入、偶入。
仙境环境的描绘,是仙境布构的重要内容。诗歌中对仙境的具体描写,多联系与依据道教典籍。道藏有着系统的三十六天说,其仙境较有特色的组成之物有玉京山、瑶台、瑶池、昆仑等,植物有琼树、海树、碧树、桂树、玉树、琼草、瑶草、琼花、宫花、瑶花、芙蓉、玉蕊,等等,仙禽珍兽有白鹿、青龙、仙鹤、牧羊、巨鳌、彩凤、玉鸟、鲸鱼,等等,建筑有红堂、朱堂、丹轩、青苑、紫阳宫,此外还有五彩云、紫琼枝、丹霞、碧水、白玉烟等各种自然物。总体色彩鲜艳夺目,玉树琼花、珍奇异兽、祥云美景,共聚于此。
传奇中的仙境也强调珍奇,不过这种珍奇,是在人间物件的基础之上加以修饰。如“柱以白璧,砌以青玉,床以珊瑚,帘以水精,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奇秀深杳,不可殚言”[24]“见一大第连云,珠扉晃日。内有帐幄屏帷,珠翠珍玩,莫不臻至。……琼楼殊室而居之,饵以绛雪琼英之丹”。[25]可以说,它们是建立在人间具体生活物件基础上的。所设想的超逸之处也是在解决具体的生活现实问题,又如“田畴尽长大瓠,瓠中实以五谷,甘香珍美,非中国稻粱可比。人得足食,不假耕种。原隰滋茂,莸秽不生。一年一度,树木枝干间,悉生五色丝纩,人得随色收取,任意纴织。异锦纤罗,不假蚕杼。四时之气,常熙熙如淑,如中国二三月”[26],所描绘的是从食物、衣料、天气等人家具体生活条件出发,不过都做尽善尽美之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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