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流行狐神崇拜,唐初以来,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以乞思,食饮与人同之,事者非一主。当时有谚曰:“无狐魅,不成村”[20],可见狐神崇拜普及于各个民间村落。
事实上,唐代神灵崇拜广泛流行,万物有灵思想深入民心。有一类谣谚将天象变化、灾害及动物行为等自然现象与国家政治事件、个人命运联系起来,将前者所表现出来的一些特征看成是后者将要发生变化的预兆。例如民谚“树稼,达官怕”[21]即是凝霜封树,预兆大官死之意。《旧唐书》载二十九年冬,京城寒甚,凝霜封树,玄宗之兄李宪见而引此谚,并认为是预兆自己之死。相类的还有“狐向窟嗥,不祥”[22]“朱雀和鸣,子孙盛荣”[23]等等。这就是万物有灵观念之反映,认为自然界的某些异常现象是上天对于人事的信号。
与此同时,有关鬼怪的信仰悄然增长,扬州青溪当地谚云:“扬州青,是鬼营”[24],是说青溪和青扬都是“鬼营”。而与此相关的有一民间传说:檀道济居清溪,住的是吴国的将领步阐的旧居。他的二儿子夜里忽然梦见有人来把他绑上了,想喊也喊不出来,到天亮才解开。一看,被绑过的绳印子还在身上。而步阐及檀道济都被诛杀,更让这一谚语蒙上神秘色彩。《龙城录》中记载了一则三人夜坐谈鬼而怪至的故事,作者觉得俗谚“白日无谈人,谈人则害生;昏夜无说鬼,说鬼则怪至”[25]是至言,不可不信。
神灵信仰与鬼魂信仰无疑是唐代民间信仰的中心内容,社会的崇神信鬼心理成为一种普遍的风气,民众对鬼神深信不疑,不仅延续了前代的自然神信仰,而且通过各种方式让死人变成了神,造成鬼神的泛滥。民间流传的鬼神来源多样,名目繁多,难以计数,深入民众观念,而且鬼神观念相互影响,滋长人们对神秘力量的畏惧心理以及祈求神灵的庇佑心理,从而导致神灵信仰的不断升级,几乎可以说在唐代真实的社会生活之外,还与之平行存在着一个虚幻的神灵、鬼怪世界。
2.丧葬风俗
唐时丧葬讲究归葬先茔。对于客死他乡之人,则需千里护丧还乡。在唐玄宗时期因斗鸡而名噪一时的贾昌,民谣称其曰“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能令金距期胜负,白罗绣衫随软舆。父死长安千里外,差夫治道挽丧车”,[26]末二句就反映贾昌在父死后,是千里护丧还乡之事。
古代的悬棺葬,在三峡一带较为流行,将棺木悬于峡壁之上。唐时谣谚“九子不葬父,一女打荆棺”[27]述说了一个传说故事:一老父生有九子一女,死时九子互相推诿,袖手或弃去,不谋葬父。其女独采荆条编棺,葬其父于悬崖。
3.社会伦理
唐代重视孝道,彭城刘师贞,怀念去世的母亲至亲至诚,以孝道闻名于当时,感动了大众,当时有谣曰:“孝于何?通神明。汉有丁兰,唐有师贞”[28],就是盛赞其孝行。
初唐贞观时谚语“贫不学俭,富不学奢”指贫穷的人不学节俭也会节俭,富有的人不学奢侈也会奢侈。表明环境、习惯对人的思想行为有很大的影响。此谚在侍御史马周上疏建议减少优赐时引用,得到太宗采纳。
“千里井,不反唾”是一条古谚,杜甫曾在诗中引用,此谚谓尝饮此井,今舍而去千里之外,亦不忍唾也。心怀感恩的情愫在此中呼之欲出。
唐代公主多娇宠,驸马郭子仪之子郭暧尝与升平公主吵架,公主告状到其父代宗,郭子仪将郭暧捆绑起来,等待圣旨降罪。没想到代宗却对郭子仪说了一句民间谚语“不痴不聋,不作阿家阿翁”,[29]意谓不装聋作呆,当不好家翁、家姑,儿女们闺房中的口角是非,不必去听,不必当真。这样将矛盾化解了。代宗引用民间处理婆媳关系之谚语,足见谚语普及于社会各阶层。(www.xing528.com)
4.吏治腐败之政治时俗
唐代朋党之争,导致唐代晚期政治败坏,是晚唐政治的显著特色。其中规模最大、时间最长的要算牛、李党争。牛僧孺与杨虞卿明争暗斗,各自拉帮结派,中立者则无处容身。京师传语曰:“太牢笔、少牢口、东西南北何处走”,[30]太牢代指牛僧孺,少牢代指杨虞卿,二党用笔用口相互中伤诽谤,中立者处境尴尬,不知“何处走”。另外,长安城中有谚曰:“门生故吏,不牛则李”[31],“李”就是指李宗闵,“牛” 便是指牛僧孺,这句话是说,他二人取士,大多数都是自己的门生故吏。官场上的钩心斗角绝对不仅仅只存在于朋党之间,它是封建官僚体制中难以克服的弊端,广泛存在于整个官场。唐代的谣谚“遗补相惜,御史相憎,郎官相轻”[32]就勾画出官场上的“相酬图”。
唐崔湜为吏部侍郎,贪纵。其亲属仗势四处卖官鬻爵,兄凭弟力,父挟子威,咸受嘱求,赃污狼藉。时崔湜、岑义、郑愔,都在吏部任职。京中民谣曰:“岑义獠子后,崔湜令公孙,三人相比接,莫贺咄最浑。”[33]
懿宗朝的宰相贪污腐化相当严重,曹确、杨收、徐商、路岩同为宰相,杨、路以权卖官,曹、徐但备员而已,长安城中的居民根据他们的姓名编了一首歌谣:“确确无论事,钱财总被收。商人都不管,货赂(路)几时休”[34],讽刺官场之腐败至极。
以上谣谚所反映的多是晚唐时期。唐末社会黑暗,民生痛苦,整个政局糜烂,贪官当道,残酷地盘剥百姓。贪官污吏相互勾结,人民几乎无路可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作为百姓心声的这类谣谚,反映出的官场拉帮结派、相互勾结、卖官鬻爵、腐败成风,凸显了唐末统治已经走入穷途末路。
5.科举风俗
唐代科举兴盛,统治者大力倡导科举考试,使大批地位低下和出身寒微的优秀人才脱颖而出。影响之大,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谣谚中即有不少反映出当时科举考试情况。唐太宗看到新考中的进士鱼贯而出的情景有“天下英雄入吾彀中”之叹,而民众见到的更多是落榜之士,一次又一次地参加科考,时云:“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35],而“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36]的民谚,通过对比凸显中进士之难的同时,也道出了所有举子们的寒窗艰辛。一年一度的科考是他们的大业,“槐花黄,举子忙”[37]的谚语也正说出了举人们以科考为务的时况。举子们忍受十年寒窗之苦,是为了等待及第的那一刻,鲤鱼跳龙门,命运由此完全得以改变。民谚所形容的“进士初擢第,头上七尺焰光”[38]的荣耀和锦绣前程是他们无穷的动力源泉。当然作为考试制度,科举总会有人欢喜有人忧,谚语“及第进士,俯视中黄郎;落第进士,揖蒲华长马”[39]就突出了及第与否所带来的天地之别,当然同时也阐明了进士在科举中极受重视的情形。
及第带来的是仕途的一片光明,这对于寒士出身的举人来说,其感受无疑是一步登天,李德裕就颇为寒进开路。元和十一年,进士考试及第者自李凉公以下三十三人,皆取寒素。时人曰:“元和天子丙申年,三十三人同得仙。袍似烂银文似锦,相将白日上青天。”[40]
科举考试在当时无疑是选官制度中最先进、民主的方式,然因其尚不完善且涉及参考者命运前途,难免不滋生腐败,营私舞弊成风。这自然也被群众的眼睛捕捉到。当时举人间所流传的谣谚“欲趋举场,问苏、张;苏、张犹可,三杨杀我”[41],就形象地揭示了科场腐败。文宗太和中期,苏景胤、张元夫做翰林学士。杨汝士和他的弟弟杨虞卿、杨汉公,在文林中大有名声。杨虞卿等人佞柔,操纵选举,举人们纷纷投靠其门下,出钱财即可得到所想的官职。此谚意为“三杨”在文林中的影响比苏、张还厉害。太平郡的王崇、窦贤两家,很有权势,足以推荐后进的学子成名。故科目举人相谓曰:“未见王窦,徒劳漫走”[42],意思是说不经王崇、窦贤推荐,有才学也白搭。
及第进士要经过铨选才能走上仕途,吏部官员在这道关卡上就大权在握。姜晦为吏部侍郎,眼不识字,手不解书,滥掌铨衡,曾无分别。选人歌曰:“今年选数恰相当,都由座主无文章。案后一腔冻猪肉,所以名为姜侍郎。”[43]姜晦把他执掌的铨选之任弄得一塌糊涂,甚至连高低优劣都不分。此歌谣强烈地讽刺了其中的不公和荒唐。
在武则天时期,朝廷改革,举人不试皆与官,于是御史、评事、拾遗、补阙者,不可胜数。张为谣曰:“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欋推侍御史,碗脱校书郎”。[44]传至民间则有车载、斗量、欋推、碗脱之谚,嘲讽朝廷不择良莠,随意滥封。
上述六类反映世风政情的谣谚,都是当时百姓对朝政的精华的结语,透射出人民群众对时政各个方面的感受和意见,每一条谣谚,不过寥寥数语,但从不同侧面将唐代政治、社会生活的状况、民众对此的感受,表达得淋漓尽致,相比我们所熟知的唐代文学、历史文献记载,简单明了、感情直白。就影响而言,谣谚不胫而走,广为流传。谣谚是人民群众情绪的晴雨表,是人民群众意愿和感受的反映,研究一个朝代的历史文化,怎能忽视其中的民众意志与生活感受?就历史存在而言,谣谚是唐朝时代生活真实之反映!如果我们现在无法超越时空去找寻前人真实的足迹,那么谣谚是最能使我们见证真实画面的现有历史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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