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传奇演变：形式与时代风貌的影响

唐传奇作为中国古代小说发展史上的重要阶段，其文体特征自多有前贤与学者论述。在这之中，有二则比较经典，且为学界普遍引用。其一为宋代赵彦卫在《云麓漫钞》中说：“唐世举人，先籍当世显人，以姓名达诸主司。然后投献所业，逾数日又投，谓之‘温卷’。如《幽怪录》《传奇》等皆是。盖此等文备众体，可见史才、诗笔、议论。” 此则材料被学界强调的一是传奇之行卷温卷之功用，这方面现在已经在学界存疑；二是传奇之文备众体的特点，即具备史家之叙事与诗歌之抒情并兼议论说理。

其二为鲁迅先生所言：“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虽尚不离于搜奇记逸，然叙述婉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始有意为小说。”

这指出唐传奇与六朝志怪文体的差异与演进之处在于叙事艺术的加强，语言表达的审美增强。由此二则材料可以管窥唐传奇文体的特点之所在。然唐传奇这种文体特征的形成也有一个演进变化的过程。现在较为公认的唐传奇的分期中，研究者一般认为初盛唐是唐传奇的形成期；中唐是唐传奇的繁荣期；晚唐则为转变时期。这一分期主要是基于作家作品数量及题材的广泛性。而唐传奇文体形式方面的演变，则论述的并不多。现在见到的专注于讨论传奇文体演变的只有专著《传奇小说文体研究》^[8]，该书从文体的角度研究了唐传奇从初盛唐到晚唐的特色及其演变。其主要切入的角度为叙事方面，具体从叙事时空、叙事人物与情节来分析中唐与初盛唐传奇文体的差异，认为中唐传奇的叙事时间和空间都更加生活化，到晚唐传奇的嬗变则表现在传奇文体的小品化和杂史杂传化。

诚然，唐代传奇文体的演变，叙事艺术是重要的一方面，但其他文体特征的演变，也是不能忽视的。在主题题材选择、人物形象的塑造、虚构想象的拓展、诗性审美之追求等方面都有演进轨迹。这些方面都已为学界或多或少地论及。(www.xing528.com)

笔者认为，唐代各时期社会政治、文化的变化必然投射于唐传奇的创作上，使得唐传奇的文体演变有着时代风貌的影响。首先在其题材演变上，初盛唐传奇题材主要以志怪类为主，至中唐，题材走向多元化，爱情题材具有代表性，至晚唐则缩减为侠义题材、宗教类传记。初盛唐之志怪特色，更多的是受唐之前小说的影响，而从中唐反映现实之广泛，再到晚唐现实主义题材的削弱，这和晚唐社会政治文化密切相关。晚唐风雨飘摇之政治特色，处于分崩离析与动乱之中的人们希望超脱现实，有人帮其主持正义，社会心理呼唤侠客。

前面所引《云麓漫钞》谈到唐传奇史才、诗笔、议论之体现。其中诗笔一方面指向诗歌对唐传奇的影响，另一方面则可以论及其诗性特征。唐传奇的诗性特征，是其脱离杂传之传记体裁，成就小说文体成熟的重要特征。从中唐到晚唐一个比较显著的改变则是诗笔的削弱和议论的增强。晚唐传奇教化色彩增强，许多传奇带有寓言性质，对人物、事件的评价增多。诗笔的削弱，既可从传奇中诗歌的直接使用的减少直观显现，也可从传奇文体风格艺术表现诗意性的消解来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