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源栖真观壁画：颠覆性的牛宿形象创新

中国传统绘画中对于人物形象塑造的要求则表现为“以形写神，传神写照”。画家之所以能画出一个人物形象的内在精神，是抓住了人物的形，并在外在的形体上加注了生机。这是画家技法高超和思想审美高度的体现。二十八星宿壁画人物形象的来源和相对写实性的形象塑造，在对人物普遍性与特殊性协调上，以及在形神兼备的融合上是屈指可数的。牛宿壁画形象在其他地区更是罕见的，在类似星宿壁画作品上也难以发现相似之处，一定程度上讲这是山东省内星宿壁画中的一个“特例”。这样的创作方式体现出民间创作者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和卓越的绘画技艺。

1. 人物形象的来源

二十八星宿壁画中除东墙有一位女性形象的星宿外，其余二十七位星宿皆为男性形象，牛金牛是男性形象其中之一。牛金牛是其创作者根据中国古代星宿相关的星相学和道教传说结合作者本人对当时不同思想的领略创作出的艺术形象。牛宿壁画的形象仿照现实中的真人，原本晦涩难懂的星宿概念在这里有了具体的人物形象和性格。牛宿壁画与中国历代牛宿相关的图文记述都存在出入。在创作时，作者极力挣脱了先前存在的牛宿形象对其创作的束缚，对牛宿的形象塑造进行了接近颠覆性的创新。

二十八星宿相关记录最早在夏商时期，在春秋、战国时进一步发展，《尚书》和《左氏春秋》中均有相关的记载，但只有星宿名称并无图案。现存最早的二十八星宿相关图案出现是在曾侯乙墓出土的漆箱上，为一幅星图。中国先民依据夜晚星辰的排列布局创造了二十八星宿。这时的星宿形象并非具体的，仅仅是排布形状的比喻和代表。唐代二十八星宿从抽象的天文学概念演变成了具象的动物，但是与人的形象仍相去甚远。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收藏的《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可以直观地认识到早期二十八星宿形象，此时二十八星宿初具人的形体。在这幅画卷中，牛宿为一牛头人身、身着长袍、手持武器的怪物形象，与栖真观牛宿壁画更为写实的人物形象相去甚远。

由此可见，二十八星宿牛宿人物形象与《五星二十八星宿神形图》中的人物几乎没有关联。比对唐代《五星二十八星宿神形图》牛宿形象发现栖真观牛宿壁画并没有按照传统样式来进行形象塑造。同样，元代的山西晋城玉皇庙二十八星宿彩塑的牛宿为女性形象与栖真观牛宿武将形象差异巨大，元代的山西永乐宫三清殿壁画《朝元图》二十八星宿牛宿与栖真观二十八星宿牛宿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清代的山西西石黄古村二十八星宿牛头人身的牛宿形象与栖真观牛宿壁画形象更是相去甚远。不同时代、地域、文化类型造成了牛宿形象的巨大差别，武当庙位于山东省内相邻地域的聊城东阿，应当受到了同类型文化的影响。但是武当庙武当殿中的二十八星宿牛宿身着朝服，面容平静，显得分外肃穆，与栖真观中的二十八宿牛宿形象相差甚大。

栖真观二十八星宿的形象来源并非现存的关于二十八星宿的描述和艺术作品，无论在当时还是现在都有别于人们所熟知的牛宿形象。这种完全创新性的形象在程式化和模式化创作的古代壁画中是并不多见的表达形式。(www.xing528.com)

2. 形象塑造的写实性

写实的手法在壁画创作中是一种特殊的艺术语言表达方式，通过对人物形象精细描画来呈现出创作者想要表达的真切感受。写实手法展现的效果包含着观者对创作者作品的期望，也包含着人类对艺术精神的执着追求。中国传统绘画在刻画人物形象时往往采用夸张的手法虚构物象，并不像西方绘画一样注重对客观世界三维空间的再现，正如牛金牛壁画画面介于二维与三维之间，不过分讲求人物的比例关系，但牛宿人物面部表情刻画细腻，肌肉立体纹理清晰；比例经测量后可知与普通人比例相近。

创作者虽借用想象来代替视觉的真实并结合自身对相关知识的了解和绘画经验进行创作，但最终呈现出来形象是相对写实的。中国人物画形成了造型较为平面化的特征，然而牛宿壁画创作在尝试让人物面部接近立体写实。牛金牛壁画的创作在按照相应对象进行描画时，民间画匠加入了自身的感受与体会，更注重的是牛宿人物整个精神状态、面部特征的刻画，而且由于创作者对星宿这种抽象的概念并非熟知，在对人物形象进行可视化创作时会加入自己的分析与判断，也就是说这些刻画是经过创作者主观想象臆断的，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与理想色彩，但是无法否定在牛宿壁画创作中的写实性。

牛宿壁画的写实性主要表现在画面线条的淡化、细节描写刻画、空间观念的变化、造型基础改变。牛金牛壁画用以勾画外扩的线条减弱，创作者有意识地使线条在画面中不过分突出，将线条融入色块中，避免程式化、概念化。牛金牛壁画创作中对细节的精确把握是一目了然的，无论是人物服饰的金色暗纹还是手心的掌纹，抑或是靠旗的褶皱都是肉眼可辨的。在空间观念的变化上，牛宿壁画人物采用光影、明暗甚至透视的方法将平面的牛宿形象由二维向三维过度，可见创作者采用“晕染法”在耳朵、手掌、肌肉沟壑等位置来增强光影明暗效果以达到由平面向立体的过度。牛宿壁画造型基础的改变则表现在袖口衣褶、鼻子的挺立程度和眼睛的凸起及眼眶的凹陷上，强化了人物塑造的立体感，强调了人物的生命力。牛宿壁画的写实性得益于创作者不再囿于旧则、循规蹈矩，而是敢于突破程式化、勇于探索创新的精神。

玉皇殿二十八星宿壁画独具特色，在构图设计、比例动态、形象塑造方面均有别具一格的特点，展现了民间画匠绘画技艺的高超精湛，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清代壁画艺术的审美特征。壁画创作者敢于突破当时道教壁画创作中程式化、模式化的制约，在人物塑造上注入了独到见解和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