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文人担任郎官的年限和转迁

有的文人担任郎官具有连续性，即多个郎官职位是先后相续的，时间上保持着一致性，有利于探讨其郎官期间的诗文创作。像张九龄从开元七年任礼部员外郎，次年转司勋员外郎，一直到开元十年前后四年都在郎官任上。白居易、元稹也都是由员外郎直接迁郎中，郎官任期在其宦海生涯中集中在某一时期，反映在诗文创作中具有相似的特点。裴度元和六年（814）任司封员外郎，紧接着转任司封郎中，次年升任中书舍人。也有不少郎官是分期担任郎官职位，也就是说担任郎官与担任其他官职是相互交替的。以刘禹锡为例，他在任职屯田员外郎不到半年，因参与永贞革新遭到贬谪，外放为朗州司马。元和十年（815）与柳宗元奉诏回京，本为一次好机会，但他因写《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一诗，再次遭贬外放为播州刺史，后经说情改贬为连州刺史，后来又转任夔州刺史、和州刺史。大和元年（827）为主客郎中分司东都，大和三年转礼部郎中。刘禹锡的郎官经历是与其多次外州刺史相连接的。从贞元二十一年（805）开始当屯田员外郎，经过22年之后再次回到长安任主客郎中，其间的思想起伏与人生感悟显然影响到他的诗文创作。幸运的是刘禹锡长寿，在宦海历程中宠辱不惊，晚年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与白居易、裴度等交游赋诗，唱和对吟生活闲适。与白居易留有《刘白唱和集》、《刘白唱和集》续后集、《刘白吴洛寄和卷》，形成刘白唱和诗人群，叙写了唐代文学史上的一段佳话。

从唐代文人的郎官任职年限来说，一般一到两年左右会迁转一次。如李吉甫贞元五年（789）首任屯田员外郎，贞元七年就转为驾部员外郎。也有更快的，如元稹元和十五年（820）春任膳部员外郎，五月即迁祠部郎中、知制诰，长庆元年（821）二月迁中书舍人、翰林承旨学士，“一日之中，三加新”（白居易《元稹除中书舍人翰林学士赐紫金鱼袋制》），升迁速度之快实属罕见。白居易也是元和十五年夏从忠州刺史任上回京任司门员外郎，年底即转任主客郎中、知制诰，次年转中书舍人，加朝散大夫。再如李德裕元和十五年任屯田员外郎，长庆元年三月改任考功郎中、知制诰。元稹、白居易、李德裕三人由员外郎转迁郎中仅仅半年多时间，属于官职晋升较快的郎官。但也有晋升很慢的，典型的是刘禹锡和杜牧。刘禹锡于贞元二十一年（805）四月出任屯田员外郎，文宗大和元年（827）春改任主客郎中，由从六品上的员外郎晋升为从五品上的郎中，用了22年时间。杜牧从开成五年（840）首次出任膳部员外郎，到会昌元年（841）转为比部员外郎，再到大中四年（850）迁为吏部员外郎，大中五年升为考功郎中、知制诰，用了整整10年时间，但他比刘禹锡幸运。从郎官的任职年龄上来讲，首次任职郎官最年轻者是柳宗元和刘禹锡。柳宗元33岁任礼部员外郎，本来属于前途无量的郎官，但因为参与以王叔文、王伾为首的永贞革新，失败后遭到流放贬为永州司马，从此远离权力中心长安，最后客死在柳州刺史任上。刘禹锡首任屯田员外郎时也是33岁，他的官运要比柳宗元好些，虽然其间也比较坎坷，但毕竟后来做过主客郎中，历官苏州、汝州、同州刺史。从开成元年（836）开始，改任太子宾客、秘书监分司东都。会昌元年（841），加检校礼部尚书衔，死后追赠户部尚书，也算是哀荣了。比柳宗元、刘禹锡晚一年当郎官的是李德裕，他34岁时任屯田员外郎，在年岁上虽比柳、刘晚一年，但李德裕后来当过兵部侍郎、兵部尚书，并于大和七年（833）二月拜相，加授同平章事。而且唐文宗让李德裕接任中书侍郎、集贤殿大学士，权力达到顶峰，比起柳宗元、刘禹锡的仕途要平坦得多。首次担任郎官年纪最大的当属张籍，长庆元年（821）其任职水部员外郎时为50岁，大和二年（828）升为国子司业，已从五品上的主客郎中升为从四品下的国子司业，属于仕途中的幸运者。大致来说，唐代文人首次担任郎官的年纪在40至50岁之间，几乎都是在他们壮年的时候出任郎官，以此为平台爬升到高层。唐代文人首次担任郎官时的年岁，张说是39岁，张九龄是41岁，岑参是47岁，白居易是48岁，韩愈是42岁，元稹是42岁，令狐楚是45岁。这个年纪的人思想上较为成熟，加上之前曾担任过左补阙、监察御史、外州刺史等京内外职务，在宦海生涯中懂得左右逢源，这批郎官一旦进入尚书省中枢，很快就能适应环境，熟悉办事流程，为升迁积累下基础。像郎官中的张说、张九龄、元稹、王涯、李绅、武元衡、李吉甫、李德裕、陆贽、牛僧孺、令狐楚等人，后来都做到了宰相。其他的郎官，一般都做到了六部尚书、侍郎，甚至更高级别的文官。在这个意义上，郎官的确是一个过渡性质的平台，有利于文官更好的提升。

没有当过郎官但官运很好的也是大有人在，例如在唐代文人中，贺知章、高适就没有当过郎官，但他们的仕途依然很好。贺知章证圣元年（695）中乙未科状元，初授国子四门博士，后迁太常博士。开元十年（722）任太常少卿，十三年直接升为礼部侍郎、集贤院学士。太常少卿为从四品上，礼部侍郎为从四品下，故贺知章无需经过郎官阶段，直接从太常少卿转迁为礼部侍郎。在唐代诗人中，高适的仕途来得有点晚，天宝八年（749）他为睢阳太守张九皋所荐举，应有道科，中第后即授封丘尉。50岁才从县尉起家，的确是有点寒碜，但他后来做到淮南节度使、剑南节度使、刑部侍郎，死后赠礼部尚书。高适也是没有经过郎官而青云直上者，原因在于他出道晚，刚好遇上两场战争，讨伐永王李璘及平定安史之乱，在战争中受到皇帝信任。没有经过郎官而直接升为刑部侍郎，这也是一个特例。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唐代郎官与文学研究》（13BZW061）阶段性成果。

注释

［1］《唐会要》卷五十七，中华书局，1990年，第985页。

［2］《旧唐书》卷一六三《卢简辞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4274页。

［3］刘初棠：《卢纶诗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189页。

［4］蒋寅：《大历诗人研究》下册，中华书局，1995年，第736页。

［5］《旧唐书》卷一六八《钱徽传》，第4383页。

［6］《旧唐书》卷一六六《白居易传》附《白行简传》，第4358页。

［7］黄大宏：《白行简行年事迹及其诗文作年考》，《文学遗产》2003年第4期，第40—49页。(www.xing528.com)

［8］岑仲勉：《郎官石柱题名新考订》，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172页。

［9］《旧唐书》卷一七三《李绅传》，第4497页。

［10］《唐人选唐诗》十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328页。

［11］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中华书局，1980年，第512页。

［12］孙映逵：《唐才子传校注》卷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第364页。

［13］《新唐书》卷二〇三《韩翃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5786页。

［14］陈铁民、侯忠义：《岑参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566页。

［15］《旧唐书》卷一一三《苗晋卿传》，第3349页。

［16］《全唐诗》卷八一三，中华书局，2003年，第9158页。

［17］王仲镛：《唐诗纪事校笺》，巴蜀书社，1989年，第1642页。

（王永波，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