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制度经济学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华盛顿大学经济学教授巴泽尔指出,研究产权的经济学家通常都不赞成对产权施加约束,认为任何约束都会“稀释”产权。[89]因为施加各种约束,一般来说,都会限制个人的行动自由;对个人产权施加约束,将减少个人财产的价值;因此似乎这些约束都是有害的。而事实并非如此。巴泽尔称,即便在资本主义国家,在市场经济中,个人也不能任意使用“他们”的财产,他们的自由处处受到限制。例如,卡车司机除非获得特许否则不准收费载客;美国西部的水资源所有者不能想把水卖给谁就卖给谁,也不能随意将水挪作他用;在城市地区,楼房的建设规模及地点也要服从城市规划的安排。就权利所受到的约束或限制而言,以土地利用为例,不仅有来自于政府的官方限制,还会受到私人约法的限制。而私人的、自愿接受的约束或限制都是其组织的创办者制定的。创办者认为,有了这些约束,土地的售价将会提高,从而使自己的净收入总额增加。因此巴泽尔断言,如果真是如此,则财富最大化与所有权受到约束或限制之间的矛盾只是表面的、不真实的。[90]
从所有权分割与对所有者的约束这一角度出发,巴泽尔教授将对所有权施加约束或限制的作用概括为两方面:其一,使人们能够方便地运用排他性,以确保权利的完整。可见,对商品所有权实施这种限制,能够防止人们染指非其所有的(商品)属性,因此它并不会稀释产权。其二,防止所有者的资产被盗。由于资产可能随时面临被盗窃的危险,因此所有权从来不是绝对安全的。对此,巴泽尔断言,一般而言,产权界定越明确,财富被无偿占有的可能性就越小,因此产权的价值就越大。依交易成本理论分析,交易要花成本,使得交易总会产生不如意的副作用。之所以会产生副作用,主要原因在于某种商品的所有权被多人所分割,而不是仅仅归一人所有。某人拥有这一商品的某种属性后,他就能比较容易地白白使用归别人所有的那些属性。如果要限制这种现象,就必须对伴随交易而出现的这些副作用制定出价格,并予以保护;但这样做的代价过高。解决的方法之一是做出(权利限制)规定,以制止人们抢占别人的权利和占有别人的便宜。[91]
可见,依据交易成本理论,为化解对非相容性所有权行使所出现的矛盾和冲突,法律应对所有权的行使施加适当限制。而对所有权施加限制的直接原因,则主要源于所有权被多人所分割,从而危及了所有权的完整性与安全性。对所有权限制的主要作用,也正是为了实现所有权之完整性与安全性的复归。(www.xing528.com)
至于所有权为何要被多人分割,以及所有权的分割与对所有权的限制问题,巴泽尔教授以电冰箱所有权为例给出了经济学上的分析和依据。巴泽尔称:“电冰箱卖给消费者以后,其所有权并未完全转移给消费者;冰箱厂仍然保留一部分责任,如保修等义务[92];因此厂家仍然是冰箱的某些属性的所有者。这些属性归冰箱厂所有,显然要比归消费者所有更有效率。例如,制冷剂会不会漏出,主要取决于生产过程,而不取决于消费者。压缩机寿命的长短也是如此,它主要取决于生产中的工艺流程,厂家自然了如指掌,而消费者则一无所知。这样,消费者买到电冰箱后,只能拥有其部分属性的所有权;而对诸如‘制冷剂漏出’这样的属性的所有权,他是没有的。当买卖双方自愿进行交易时,所有权分割的好处是一目了然的。”对于冰箱厂承担保修的责任(即保修属性的所有权)的限制,其合理性所在,巴泽尔认为:“这种限制有助于区分厂家的质量责任和用户滥用的责任,有利于减少磨损和白占便宜的可能。这样,用户的所有权就被‘稀释’了:凡将冰箱用于商业目的去赚钱者,均不予保修,这是对滥用者的一种惩罚;用户所保留的只是在冰箱中存放何种食品的权利,或者说存放食品这种属性的所有权。由此可见,限制商业性使用可以降低无偿占有所造成的浪费(或称‘攫取成本’),也就增加了交易的净价值;换言之,增加了用户所拥有的那些属性的价值。”[93]
至于巴泽尔对于“商业目的去赚钱者,均不予保修”这一假定,虽忽略了某些消费者购买冰箱就是为了商业目的这一情形,但是,该假定之意图也仅作为限制消费者滥用其商品所有权之例证而已,并不影响巴泽尔关于“所有权分割与对所有者的约束”这一问题的分析及整体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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