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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世代相传的大刀张家口述

时间:2023-07-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说起咱们老北京有个老天桥,老天桥有个“大刀张”,叫张宝忠,那是我的祖父。我父亲叫“大刀张英杰”,我是“大刀张少杰”,三代人。今天“大刀张”到我徒弟冯文武这第四代。如果从“弹弓张”开始讲,到冯文武这第五代,100多年继续延续,所以天桥做这项工作非常好,非常感谢。狗熊程1933年进民国以后,曾祖全国比赛获了第二名,人称神弹弓,弹弓张,夜里闻声而打。

天桥世代相传的大刀张家口述

说起咱们老北京有个老天桥,老天桥有个“大刀张”,叫张宝忠,那是我的祖父。我父亲叫“大刀张英杰”,我是“大刀张少杰”,三代人。这是我们三代人举大刀的照片。今天做个引子,由我的徒弟“大刀张”的第四代传人冯文武,由他来谈,谈传承的关系。这个是很好的一件事,天桥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现在急着抢救,这是非常对的。这是三代人举大刀的照片,这是三代人拉弓的照片,这是我的祖父大刀张宝忠首创,他创立这个名号,这是我父亲,这是我,三代人,到我徒弟冯文武这第四代。我们整个“大刀张”是真正的老天桥,我曾祖,皇上一退位,就在天桥这块,当时这一块周围还是很多水泡子,就现在房子这一块就是我们家原始那旧址,是我曾祖“弹弓张”,张玉山,人称“神弹弓”,开创了天桥艺人卖艺的先河,是首屈一指,当时周围还没有人卖艺。你知道?我们家100多年四代人没离开天桥,没离开这个职业。今天“大刀张”到我徒弟冯文武这第四代。如果从“弹弓张”开始讲,到冯文武这第五代,100多年继续延续,所以天桥做这项工作非常好,非常感谢。

张宝忠的父亲张玉山遗影

咱们先说一下天桥的历史环境,天桥周围这是水泡子,有湖心亭。清明时节文人墨客在这儿泼墨、划船,天桥这桥是龙鼻子,这个前门是龙头,这条龙脉线,直的这条龙脉线,到底下走这水的地方是龙须沟,这龙须沟不是老舍先生写的那个电影的《龙须沟》,没人管了,是非常清澈。这桥特别高,底下能走船。这水是从积水潭西边,西直门这边,这一带过来的,一直走这红桥到大运河,这是天桥。这天桥是个风景区元朝时候这一带就是金鱼池了,就是养金鱼的地方。但是皇上每年要几次走这天桥。

为什么叫天桥呢?皇上走的这条路叫天路,皇上过的这桥叫天桥,这天桥现在虽然复制出来一个,两边你看有楼梯可以过那桥,因为它坡度特别大。当年没有,为什么?是两边抬轿子,皇上那轿子在当间,所以当间没有那梯。每年皇上必须要走这儿,有几个活动,到先农坛祭农,什么时间祭农?都知道祭农,二月二龙抬头皇上要到先农坛祭农。咱们老北京还是一句话,把你的一亩三分地管好就行了。

这一亩三分地就指的皇上这一亩三分地,皇上扶犁,大臣牵着牲口在这犁地。娘娘送餐,文武大臣全在,很隆重的一个形式。雍正时候那一张图就是这个,象征着全国的春耕开始。另外皇上这一亩三分地打下粮食要纳税,皇上给谁纳税呢?宛平县令,他要给他纳税,象征着全国人民都要纳税。这是每年二月二他要在这儿。

其次还有一个祭天,祭天什么时间祭天呢?冬至,农历的冬至,冬至头一天皇上到天坛沐浴更衣杀牲畜,第二天祭天。除了祭天以外,八旗子弟冬装,皇上大臣换皮袍子。所以就是说这是必须要走的。平常皇上也可能走这桥到南苑这边海子寻围打猎。这边有那个围场,寻围打猎在这边。所以这个桥真是当时建起来的时候,两边都木头桥,老百姓不许走当间这桥,当间这桥是封着的,只有皇上来了走,其他的走这木头桥。后来皇上退位以后,最后一次小皇上溥仪到天坛去一次,摄政王一瞧周围有好多席棚子,又是卖东西的,说这不行,这不行,又重新全拆。所以他们好多人说天桥,天桥真正兴旺起来是皇上退位以后。皇上退位之前它不行,这一点绝对不允许。这是第一。

为什么天桥能形成市场?因为十里八村的菜农要从永定门进来以后到这批发菜。再说了,我再给你们提一道问题,这跟咱们天桥都有关系。历史上最早,从芦沟桥进广安门,广安门是老北京城,从广安门进来,然后到这儿。北京第一个火车站你们说说在哪儿?北京第一个火车站,前门?不对。永定门?不对。马家铺火车站,我有照片,英国人修的。就是旁边这儿,修了三年,修起来这一个非常象样,非常英式的火车站。

老北京天桥的牌楼旧影

西太后逃往西安以后,回来的时候从这儿下火车,这儿扎的牌楼迎接老佛爷回宫。我这地方叫什么?洋桥,为什么叫洋桥?海洋的洋,为什么?当时这有凉水河,凉水河上边是木头桥,为了老百姓北京人方便坐火车,所以英国人修成了水泥桥。当时中国人把水泥叫洋灰,所以叫洋桥,洋桥一直延续到现在。

另外第一条电车是马永线,马家铺到永定门的。有了这儿下火车坐电车到永定门,从永定门进来就到天桥。所以天桥这是一个集散地。另外过去还有一句话,你是旗人吗?不是,怎么来分析呢?你在哪儿住?前门外头。前门外头基本都是汉人。清顺治二年进京以后,清朝他兵力不够,大部分到南方去打仗。他为了便于管理,他把汉人从内城全部都分出去了,前门当时咱们现在一说城外头就是永定门,三环、四环外头。当时前门往南这就算城外了,旗人,就是满清人住在城里头,咱们汉人全部都在城外。所以这是第一。

晚清天桥旧影

第二个,就是城外的人呢,就是说为什么城里的人,不能允许有商业,不能允许有文艺。所以你看包括大栅栏,包括各演出剧场都是在前门外头。所以就形成了天桥这个集散地,菜批发,包括卖各种东西。真正兴旺起来是皇上退位。皇上退位的时候我曾祖就在天桥开始他的卖艺了,因为书上记载我曾祖前清当官差,后进江湖卖艺,江湖卖艺就在天桥。天桥没形成市场呢,周围还是水泡子呢。自己找点炉灰,能垫多大地方就垫多大地方,所以他是第一批的天桥市场的艺人,创始了这个天桥市场。

我们家就在天桥住,就在天桥卖艺,不像有很多人是在四九城住,到天桥来卖艺。我们家这几代人都在这儿,这资历,书上记载资历最老,辈分最高。这是我的曾祖。

狗熊

1933年进民国以后,曾祖全国比赛获了第二名,人称神弹弓,弹弓张,夜里闻声而打。他有几个动作,在平常卖艺的时候,他把一个弹抛起来,这一弹子打上去,两个弹子在中相撞,这非常难,这叫天鹅下蛋。一个是扔到房上,顺着房下来以后,离开房子的时候再打一个,两个相撞,这叫房前滴水。这都是他的绝活,这个绝活从来不蒙人。但是他可能是要卖药,或者要说什么,他得说的明白练的明白,不能上来就直接练,练很多人都不明白,所以他可能要说。只有说清楚了,再练,大家都明白了。不论他说多长时间到最后准是给大家要表演一下,他从来不蒙人,这叫实在,按现在来讲叫实在。所以他能有他的固定的观众。天桥这些艺人能够近百年养育了几代人,他就是有自己的固定观众。有专门看耍大刀的,有专门看摔跤的,有专门听相声的,听评书的。为什么?他不蒙人。第一天蒙人,第二天蒙人,第三天就没人听你的了。所以,现在不要把想当然的那些不是都扣在天桥的脑袋上,这个不对。先来的你坐下,后来的你站着。今天兜里带着方便,你带头扔头份钱,我给你作揖。今天兜里带着不方便,你站脚助威,我们照样知你的情。这话都是非常有礼貌。我跟他们很多人讲过,我们家四代人在天桥,三代人从旧社会过来的,我曾祖那一代弹弓张张玉山,各位老爷太太我给您请安了,因为皇上刚完,清朝那时候还请安呢。到我爷爷这一代,我给你作揖了。这是进民国了。到我爸爸那接过来的时候,我给你鞠躬了,就是同志了,就进新中国解放的阶段了。三个礼节就三个朝代,所以并不像有些人说天桥那人老是围着骂人,有,我不否认。但是那终究极个别,他主要是表现自己的技术。你天天骂人,谁还给你钱?

另外,这个天桥摔跤,摔跤来讲呢,不是宝三是头一个,是沈三头一个。1921年他24岁到天桥卖艺,以摔跤作为谋生手段,这是第一个,原来没有。过去这些都是给皇上做表演的,所以不是拿出卖艺的。卖艺的老先生他们说了,说你这是给皇上做表演的,你拿出来做卖艺的话,你就是给皇上摔牌了,其实皇上都倒台了。他要生存,他要吃饭,他没办法,只能这样。这是第一代,我们家第一代叫弹弓张,张玉山,以打弹弓为主。十八般兵刃,武术特别好,武术在我们家也是家传。

1946年有一篇文章写我爷爷的。到我爷爷那儿在北京是第七代了,到我们这儿将近十代了。我的曾祖天桥弹弓张,张玉山,这是开了天桥的先河。他除了打弹弓以外,练武术,练把式要钱。还会正骨,还有自己的膏药,有自己的丸药。他这膏药、丸药不蒙人,有很多回头客,那就很不易。江湖上说卖大力丸是假的,我承认有假药,但是分在那儿。他如果在外地,今天在天津,明天在徐州,后天在上海,这很可能。他卖完就走,你找不到。天桥这地方像我们家有自己的门脸,几代人都在这儿,你怎么蒙人?再说还有当时的卫生许可证。这是我的曾祖。

到我爷爷这一代创立了大刀,这大刀跟硬弓。大刀硬弓是中国考武状元必须必备的这么几项。清顺治二年在进北京以后开了武举科,就是考武状元,考武状元其中有六项,弓、刀、石、马、步、箭,弓就是这硬弓,刀就是我们家举的这大铁刀。我爷爷从这里头摘录了这么两项,我们家这弓都是状元弓,刀是状元刀。这刀180到240斤的重量。

张少杰的母亲李凤芹与二叔表演弹弓,是人称神弹弓曾祖张玉山开创

我们家最早不是这个,是通县一个武举,家里后继无人,人家主动送上来的,过去有一句话,宝剑送壮士,香粉佳人。素不相识,看我爷爷功夫很好,人家就主动送来了。但是怎么练人家没说,我爷爷原来有武术的基础,又有五花飞石的基础,所以就创立了这个举大刀,久占北京,大刀张的名号就由我爷爷这一代创立起来了。到天桥也有一句话,不看大刀张就等于没到天桥。所以他1921年到1926年,到张家口去创立,张家口创立一片天下。从1926年回到北京就一直在天桥,没有离开。继承了我曾祖的弹弓,继承了武术,又继承了射箭。

卢沟桥事变之前,他受进步学生的影响,咱们得说一二九学生运动,大家都知道,哪是主会场?天桥是主会场。考察的历史结果,天桥是主会场,为什么?劳动人民多,一呼百应。如果在东城、西城,当官的,有钱的人特别多,响应起来不太容易,所以天桥是一二九主会场。

我爷爷受他们的影响,在卖艺当中就谈到了,中国的武术如何抗击日本刺刀。讲了中国的武术,在明朝时候抗击倭寇,他就讲了很多。他在卖艺当中,招揽观众的当中,就结合这个他讲了很多,但是也埋下了一个祸根。另外还有很多进步学生跟他有来往,二十九路军跟他也有来往,就是卢沟桥的二十九路军,抗击日寇。日本进来以后,突然间一天宪兵队到天桥,说你叫张宝忠?说是,跟我们走。带到日本宪兵队,珠市口那儿,打了一个星期,说他私通八路。我爷爷当时三十多岁,肌肉非常好,打折了很多木杠子,说你不是有功夫吗?给他绑在板凳上灌辣椒水,灌完辣椒水踩肚子,到最后把耳朵灌聋了。

天桥艺人联名保,当时在那种高压情况下,能敢联名保的艺人也够义气的,一个星期给扔出了宪兵队,一个拉洋车的走这儿,一瞧这儿躺一人满脸血,说这不是天桥的张宝忠吗?人家没要钱给拉回来了,拉回来以后,昏迷,等他醒过来我奶奶连惊带吓,最后爷爷缓过来了,爷爷好了,奶奶没了。就在这种情况下,一直保持自己的中华民族这颗心。养好伤以后,日本人来了一个射箭队,五十几个人,有一个叫无敌将军,一个叫常胜将军。两个老的射箭手带着,这两个射箭手当时是67岁,1946年这篇文章讲得非常详细。你知道吗?当时咱们国家没有射箭队,就临时组建了这么一个,以我爷爷为首,组建了一个十一个人的队,像宝三这些摔跤的也到那儿比画几下,头一轮就全部淘汰下来,就剩我爷爷一个人。日本淘汰了二十多个,完了中国的就剩我爷爷一人了。第一轮,第二轮,到最后,简短捷说,就剩了日本人跟我爷爷了。日本人先射,他射赢了你就甭射了,你就算输了。最后不是射原靶了,就是把这靶撤了,这叫加大难度了。因为日本人的武术跟射箭,很多是中国传过去的,所以他讲拉弓,也讲射箭。就吊起一个玻璃球,玻璃球吊的不是平射了,这射箭平射好射,一高一低都特别不好射。所以他把这球拉高了,拉高了让日本人先射,他如果赢了你就没有必要再射了,你就算输了。所以爷爷当时想放弃,后来感觉,别人说你还不能放。但是他又有压力,一个刚从日本宪兵队上完刑出来,这对你很不好。但是他感觉我是练武的,不能输中国人这气节。所以咬着牙一直坚持到最后。但是日本人没有想到有一个中国人一直拼到最后,到最后他射箭,这日本人先射,射的时候,刚射,就这么一晃悠,这心虚了,我们射箭的人叫打攥了,就是心虚了。我爷爷说他准得输,我爷爷就暗自想了,如果说能赢了,中日战争,中国人就有希望。如果是他赢了,我就认败了。

这一箭他输了,我爷爷这一箭赢了。果不其然,中国人八年抗战结束了。这是第一次表演,第二次表演在中山公园,庆祝抗战胜利一周年,就做了二次表演,他一生当中做过两次表演射箭,震惊了北平。但是他创立了大刀硬弓这个旗号,天桥大刀张。我后来70年代回到北京这儿演出,到哪儿,很多人都说这是张宝忠的孙子,其实他不一定见过我爷爷,但是他影响面特别大。所以好多人都说这是张宝忠的孙子,就是说这个旗号在天桥一直没倒。

另外自己有自己的药店,现在叫门脸,我们江湖当中管它叫做子,是自己的秘方。原来最早是南庆仁堂供药,南庆仁堂给我们供药,我们来卖,说你的利润,说天桥那药都是假的,不存在假货。为什么?南庆仁堂珠市口那儿,同仁堂是大栅栏里的,这南庆仁堂在珠市口教堂对面,它也是百年老字号。一百斤,一块钱一斤,就这么说一百斤进来了,我分成小包,一小包买五毛,我这一斤就包出好几包去,利润自然就出来了。就是说这个不能稀里糊涂全给天桥扣上,这不对。

后来就是南庆仁堂给我们家供原料了,我们家自己做,我们家那时候一个小院,后头有三间房,当间那房子八仙桌底下永远搁着那蜜,切药的,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有,膏药、丸药都是我们自己做。而且有当时的卫生许可证,就是卫生局发的,各方面的证件这都有。而且当时1936年、1939年的报纸都有记载,它就有回头客,很不容易。这是卖药。

1936年张宝忠在美国北平领事馆做武术教练

1936年大刀张场地

另外有自己的场地,刚才咱看到了那是1936年,那就是我们家的场地。后来把那场地往前推了,推到前头这一块,那是四几年,就是天桥那些精英,刚才看的那个,那是真正老天桥的精英,有他们才有天桥今天的辉煌,才有他们的故事。不是有些人说的乱七八糟,不是,那你看看哪些人,都是凭本事吃饭。摔跤也是,干什么都是凭自己本事。你能抓住观众,观众到时候准时来看,所以有的人你抓不住观众,你自然就被天桥淘汰了,它也是一个小擂台。人家能挣钱,你挣不来钱,你就在这里生存不了。但是天桥这个地方又是平民市场,有钱没钱都能来,都能看。今天你有钱你给,你没钱就站脚助威,我们也知情。它很文明,先来的你坐下,后来的你站着。说话都是您,没有你我他,没有说张嘴骂人的。每一家都算上,你张嘴骂人,人家给你钱?有病?所以天桥这个东西有很多是正能量的东西。

另外,一家有事大家都帮忙,唇齿相依的关系,一家受欺负了大家不去帮忙,欺负完了他家可能就欺负到你家。所以艺人当中,虽然他们在挣钱方面有矛盾,但是当他们遇到外来欺负的时候,他们也会一致的。但是这个必须得有一个威信比较高,说话能算数的管,那就是我们家,我们家等于就是民间的派出所。到解放以后,到1966年,还有时候跤场上分钱,各方面有些矛盾,还得在我们家这儿来评说。所以你说多少年了?

另外这个地方能够生存,有自己的东西,有观众,所以大刀张从我爷爷这一代立起来以后,我爷爷想供我父亲上学,上了大学一年,由于战乱没有办法了。当时特别苦,下九流让人看不起,所以我爷爷就想改换门庭,让我父亲整个从别的行当了。

1946年、1947年、1948年那几年,北京这儿开始战乱了,做艺的挣不了钱了,没有办法,就这样还得重新归到这里头。所以我父亲就成了大刀张的第二代传人,但是他比所有的艺人好在哪儿呢?他有文化,他上了大学一年。在艺人,杂技艺人跟曲艺艺人当中,公认的他是秀才,是学生。他到日本、到国外演出,提笔写毛笔字,人家都称他是秀才大力士。一般的练武的,感觉全是五大三粗的,他不是,他不但武术好,大刀好,他摔跤也好。摔跤是谁的跤风?快跤满,江湖中人把他当成快跤满,他是走他的跤风。这快跤满叫满宝珍,并不像有些人说天桥的艺人扛着汗衫,光着脊梁,一走道瞎晃荡,罗圈腿,不对。他是回民,卖爬糕,没辙了,后来摔跤,摔跤技术确实好。到解放以后,到多少年,走到那儿这风纪扣永远扣着。一定要一表人才,要扣好了,怕人家说天桥人看不起我们。所以不像他们说天桥艺人扛着汗衫,不是。

天桥杂技表演

另外这满先生还写一手好毛笔字,艺人当中春节哪家写门联,写对联,都是他,毛笔字很好。新中国一解放,1949年10月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五六月份,军管会下了一道命令,烟馆、妓院全查封。新中国一解放,我爸爸是咱们天桥治安委员,人大代表,接请帖到中南海开会。天桥艺人互相之间有什么事,就我爷爷那时候退居,我爸爸那时候就负责这一摊,有些语言咱们要注意,咱们现在不能像过去似的,说话就要文明。从曾祖到我这儿这一百多年的变迁,就整个是天桥的,新中国,旧中国,天桥艺人起来以后,新中国一诞生成立一个中华杂技团,天桥有一部分人参加了,还有一大部分都没有参加。为什么?艺人当中有一些艺高人胆大,就老感觉有能耐自己挣,别吃国家,吃那铁饭碗,现在叫铁饭碗,吃国家不算能耐。可是紧接着办了一个讲习班,老八路办讲习班,在哪儿?前门楼子上头。把这文艺、演艺的这些人到那儿集中学习,讲新文艺,文艺工作者。经过1950年这么一个半年的教育,1951年抗美援朝爆发以后,天桥艺人踊跃报名参加抗美援朝,谁不知道枪子不认人呢?那些人都是从旧中国过来的,他知道打枪!可是没有一个退却,国家拿我们当主人了,我们就要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们就要为国家出力。所以那一次从名单上看,天桥去的将近百十号人,曲艺、杂技就这两项。不像有些人说天桥才去了二三个,将近百十号人。而且是朝鲜战争打得最艰苦的时候,第一届赴朝慰问团。所以就说天桥的艺人他有一个转化过程,通过党的教育,拿他们作为国家的主人了,我们就要自觉的为国家去出力,思想有了飞跃。除了到抗美援朝慰问,完了主动捐款,这侯宝林带头捐欧米茄手表,带头捐出来,到现在也是好表啊!而且没有一个艺人说你让我去参加抗美援朝,你得给我多少奖金?没有,为什么在那儿照一张照片?心里很明白,下到坑道第一线慰问,回得来回不来都特别不好说,那都是心里很明白的事,这帮人都不是傻子。没过江的,在丹东那儿等着,敌人不轰炸就过江。这是敌人轰炸过来以后,他们呆的地方,我父亲,还有关学曾,有侯宝林,就呆的这小木头楼,小二层的,一个冲击波这楼就晃悠了。没有一个打退堂鼓的,从沈阳那里换上志愿军的军装,到丹东那儿等着,一旦轰炸停止了马上过江。什么劲头?中国杂技团,过去叫中华杂技团,1950年周恩来总理给起的名字。当时为了去到东欧,都穿着西服领带这些人也是出自咱们天桥的。

从东欧回国以后,没进北京,直接到沈阳,下了火车脱了西服摘下领带,换上志愿军的军装就过江,就慰问。那什么劲头啊?到外头吃西餐喝牛奶,再去坑道里头?这都是我们天桥艺人的光荣啊!

这次抗美援朝,去了将近百十号天桥艺人。新中国成立以后,一解放我父亲是咱们天桥治安委员,另外又是人大代表。他负责天桥文艺演出的治安,包括上演的剧目审查,有些不健康的词不许说,管理的特别严这不是当初想唱什么都行,当时不行。

张少杰表演留影

1952年,刚才那张射箭的照片,是咱们新中国体育杂志社拍的他,在天坛拍的这张。完了1953年第一届全国民族运动大会,我父亲跟我爷爷获一等奖。获了一等奖回到北京以后,到中南海做演出,底下毛主席、周总理、朱老总都在。这这是第一次到中南海给毛主席演出。为什么要说这一段呢?作为我现在总结来,为什么要说这一段呢?作为我现在总结来讲,我也感觉很光荣,那是1953年。1973年是中国进了第一台彩色电视转播车,12月26号给毛主席过生日,怎么办呢?就用第一台彩色电视转播车,给中南海做直播。一个看看这车的质量,一个是给主席做直播,不对外。我们在展览馆,导演是邓在军,中央台的导演,找我,小伙子,化妆化淡一点,不要化太重,因为咱们这是彩色的。亮相亮住了,我给你特写。我记得特别清楚,1973年我24岁,正赶上那天要讨论我入党,但是有这政治任务来了以后,把我入党往后推迟了,就先忙这个。所以每年纪念毛主席生日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一段。我一算,我们家三代人都给主席做过表演,都是表演举刀拉弓,举刀拉弓都是出自咱们天桥。(www.xing528.com)

26号做了直播演出,27号讨论我入党,通过。我父亲1956年入党,是26岁,我是1973年24岁入党。真正的天桥艺人,我们家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在哪儿呢?解放前三代人都在旧中国,我们家算,在艺人当中生活算中等生活了,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地,那就很不错了。但是没有保证,清早起来艺人第一件事先看天,天气好能卖艺,天气不好,一刮风一下雨全吹。大冬天的,现在一到冬天我跟我爱人特别有感触,我说你看咱们这冬天在屋里能穿短袖背心,我说那个时候春节期间光着脊梁,艺人那个时候没有服装,光着脊梁,雪花落在身上都化了,你也得去演出,你要生存,要吃饭。

现在你看咱们过的生活,谁能想到这一步?所以我们特别感恩,几代人都感恩。从我爷爷那儿,我父亲那儿。因为我爷爷赶上新中国了,我父亲更不用说了,他一直是享受国务院的津贴,又一直是中国杂技家协会的副主席。1963年去日本,周总理任命为中国大力士。为什么这个节目不单纯是举大刀拉硬弓?过去人家都说咱们中国是东亚病夫,作为这个杂技节目能带着这种政治色彩,中国人从此不是东亚病夫,那很不容易。但是这节目出自哪儿?出自我们天桥!能代表天桥,代表国家出去了,什么劲头?所以我父亲出国,我那时候出国,人家一看这东西,甭介绍,中华民族的,独此一家,没有第二份,大刀硬弓,那肯定是中国的,中国几千年的文化历史。所以有很多非常光荣的事,我们每次都要观众来试弓,当外国人拉不开你的弓了,你再表现拉开以后,那发自内心的,比吃北京烤鸭还舒服。有几次我碰到那日本人,他也会拉弓,他拉不开,最后他在地下磕一个头下去了,他非常服你了。

我爸爸1963年去日本的时候,那中日没建交呢,双方关系特别紧张,很多策划,1963年国家正困难时期,那时候各方面,经济上跟不上去,说你要留在我们这个世界上,经济上,生活上都没问题。

1963年中日未建交,周总理派中国杂技五十多精英访日本,演三个多月一百多场。此照片是老天桥大刀张二代张英杰和老天桥小武术名家成连宝在日木东京上野公园留影。

张少杰1973年演出剧照

你在日本也行,到台湾也行,都会受到策反。但没有一个动摇的。当时咱们国内吃粮食要粮票,副食要副食票,你到那花花世界什么都有,那很容易动摇,他不动摇,为什么?我们旧中国艺人是那样的,新中国解放以后党和人民拿我们作为国家主人,变成了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文艺工作者了。他有这些个感恩,所以你再好他也不动摇,我的根就是在这儿。所以这就是杂技艺人最好的本质。

去欧洲,去资本主义国家,那时候杂技起到到什么作用?我们这个杂技团是新中国成立的第一个团,1950年,周恩来总理命名的叫中华杂技团,是为了当时要开展外交活动,因为杂技没有语言,通过练就可以。但是很多国家跟中国没有建交,因为咱们刚解放。通过看杂技以后跟中国建交,看到中国人的精神面貌了。还有很多人认为中国女的是小脚,拿起大顶,我们拿起倒立以后,外国人说这脚不小,怎么?他那种宣传,改正了很多。所以很多杂技起到外交起不到作用,杂技先过去。你看1963年这个也是,在日本这三个月一百多场。但是有表现不友好的,上来拉弓以后他拉不开,他跟我爸爸要握手,他就想扽我爸,因为他也是练武术,有劲儿,坐下一扽,我爸就容易爬下。但是都是练武的,心里很明白,他一过来神态,眼睛都带出来了。我爸爸是武术出身,又会摔跤,他一扽,我爸爸一用力,他一屁股就坐到了头台口,底下观众全乐了,他灰溜溜下去了。所以就是说在国外什么情况也遇的着,但是有一条,杂技艺人他知道他的根在哪儿,知道如何感恩,这是非常好的,几十年没有出现叛逃,没有出现走的。

后来有一次我跟我爱人到巴基斯坦演出,国家政府带的团。下了飞机以后,出了海关,头里一个吉普车架着机关枪,马路上全是沙袋,碉堡,都是全副武装。那时候咱们照常演出,演出当中,开演之前他奏两国国歌,那规格相当高了。你说参加宴会来讲,就这张照片,跟邓小平这张照片,1975年11月7号,欢迎塞拉利昂总统蒂文斯,周恩来总理的宴会,我参加的。这外国总统,当介绍到我这儿的时候,说我是杂技团演员,这总统握着手就不走了,总理就一直站在这儿一直陪着。那是我一生当中离周恩来总理最近的一次。那总统他不走,这总理就一直在这儿陪着。心情特别激动,我因为见到总理都这么近,头一天欢迎宴会,第二天看演出,第三天答谢宴会,一般全是这么一个流程。我想第二天总理肯定来看演出。第二天我一看总理没来,邓小平来了,邓小平陪着,演出完了上来接见,说你们辛苦了。当时不知道,事隔两个月,1月8号,1976年1月8号总理去世,整整两个月。那个时候总理已经重病了,这是周恩来总理最后一次大会堂宴会,我有幸参加了,有幸见到总理了。但是总理没有能来看演出,这是我的遗憾,现在知道了那时候他重病,已经住到医院了。两个月。总理去逝以后,这张照片就封存了。三十年以后我通过各种渠道才把这张照片找回来。所以这张照片是有这么一段故事,这是经历的故事。前两年不是纪念周总理120年,总理去逝时候,作为杂技演员参加追悼,我们发自内心的,那真是不是谁组织的,那时候买布还用布票呢,我从白家庄那儿骑车,一直骑到地安门,买不上黑纱,完了到地安门才算买上。大家都出自于自发的,因为周总理对文艺来讲,那真是给我们团巨大技持。1950年杂技成立,1954年招收第一波杂技学员,周总理看完表演以后,定下来:18岁以前的杂技演员每天要保证一磅牛奶,一个鸡蛋,可是当时老百姓能吃窝头就很不错了。

另外文化大革命当中,除了八个样板戏,其他文艺都处于停顿,也是周总理提出来恢复杂技,恢复马戏,1972年派到西亚、北非,派到美国,是周总理亲自抓的,也是我们团来完成的。所以每一步都有总理的直接关怀,那真是分不开的。我们那个时候生活待遇,70年代人们都几十块钱,三四十块钱工资,我们一个月的生活伙食补助就18块,自己加12块。一天一块钱伙食标准,就可以吃到什么程度?一天三顿饭,这一块钱保证早晨起来酱肉、松花蛋,包括肉松,包括馒头、咸菜、粥这些。中午一个荤菜一个素菜,晚上也是。那时候在东华门有一个34号特点供应,我们杂技演员可以到那儿去买中央特别供应的一些东西。那个时候对文艺的关心和照顾,那真是的!所以到现在一说到周总理,我们团那些老演员,包括我在内,都是充满感激之情。

老天桥精英

作为天桥艺人来讲,我们家从我的曾祖开始在天桥卖艺,他那一代就立起“神弹弓”这个名号,1933年全国武术他就获了第二名,人称“神弹弓”,夜里闻声而打。后来1935年我的爷爷带着我的姑奶奶演出,就是刚才有一张照片。我的姑奶奶15岁,在上海,姑奶奶获全国武术女子的第二名,我爷爷获得武术的第四名。当时练武术的多,这是我们家历史上的这两次。

跟日本人比赛这是发自于民间的,当时这比赛不单纯像现在,比输赢无所谓,当时因为牵扯在日本铁蹄下,你赢也不好,不赢也不好。日本宪兵队又说他私通八路,是因为他接触了进步学生,是在1935年去上海参加运动员,接触了一帮清华、北大的进步学生,他们也到那儿参加运动会。

回来的时候交了一帮朋友,拜了一帮把兄弟,抗日战争有一个叫李文的,这个人后来在水利部当办公厅主任,有一篇文章专门采访他的。他是画家蒋兆和的学生,蒋兆和大他7岁。他肌肉特别好,给蒋兆和做的模特。抗日战争卢沟桥事变的时候,他在那儿抢救伤员,日本人进来以后通缉他,他没有办法,就跟老师辞了别到了冀东,就是晋察冀河北这边。从那后来到延安,到延安鲁艺,延河边上。能够跟日本人摔跤只有他。因为他在这期间经常找到我爷爷,我爷爷的这帮把兄弟,跟我爷爷学摔跤,学拉弓。日本人投降之后又返回北京,在北京市委有个刘仁书记,在刘仁的手下。解放以后给他派到唐山,当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后来从那儿又调到水利部当办公厅主任。就这个人,今年活着也得一百多了,他的回忆录就写着我爷爷跟我说的这些。这人我也见过,这就对上了。日本人投降以后,国民党时期了,他到天桥来,可能今天是金丝眼镜水獭领子,也可能今天穿的破破烂烂。来了以后,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爷爷每次都护送他,跟摔跤的那“快跤满”护送他出去。到什么地方去以后,他进去,十分钟以内如果不出来,你们到那儿去给我送信。但是这些艺人对共产党的政策没有了解,知道他这是好人,是办大事的,实际就是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天桥这个地方它肯定有各种人,现在也是,各种人都得有。但是它整个主体来讲是凭本事的。

摔跤也是,你像摔跤沈三,他开了先河,天桥前后开了六个跤场。沈三后来去了河南,宝三就久占天桥。宝三很年轻,人家约他到天津三不管。当时养艺人的地方,全国有这么几个主要地方,北京的天桥,天津的三不管,上海的大世界,武汉的民主乐园,沈阳的北市场,这都是养育艺人的地方,就跟天桥似的,说的,唱的,练的,变的都有,这一块。宝三到天津以后,他耍的是中幡,每天艺人卖艺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半到下午两点半、三点,这是黄金时候。不能你上来你就耍中幡,那一耍中幡把所有的人全召集到你这儿,别人没法办了。你得到什么时候?到两点钟以后,别人都基本挣完钱了,你再耍耍中幡。所以他那时候刚开始不明白,他一开始就耍中幡,所以就造成矛盾,人家找来一个当时练武术的,把他中幡给砸了,砸了就回到天桥。回来了以后,天津人还是较劲儿呢,就组织四个姓张的,体重都在100公斤以上的,四大张,天津资本家拿钱,供着他们一冬天练摔跤,因为本身也是摔跤高手,再提高,开春以后到北京踢场子。当时北京那儿的跤场有东单,有鼓楼,有西单,这都平了,就是天桥没平。到天桥以后,这眼瞧着也不行了,要对阵了,他们就把我爷爷找去了,因为我爷爷是他们那帮把兄弟的排行老二,宝三排行老七,说老七那儿了,天津的那帮人来了。我爷爷这儿早就耳闻了。行,我去,你们哥几个都来了,欢迎你们来。宝三这碗饭大家伙捧着他吃,今天我把香搁这儿,一个头磕地下,都是把兄弟。言外之意,今儿你们要在这儿捣乱,站着进来就甭打算站着出去。因为唇齿相依,一家受欺负,大家都要受欺负。他们都怵我爷爷,我爷爷第一个有武术底子,第二个,力量好,力举240斤的大刀。第三个,我爷爷会摔跤,我爷爷这跤是把式跤,就是武术加跤。所以他们说,张先生,听您的。天桥这跤场就没动。所以天桥艺人当中的,他有一个唇齿相依的关系。因为一家挨一家特别紧密。

24岁的大刀张,第三代传人张少杰1973年表演举大刀剧照

咱们天桥有一个老画册。八几年是这个北京宣武政协搞的,那个上面的图你看一下,那个图比较详细,那个文字,就是连阔如写的《江湖丛谈》,这个蓝本可信。因为它出自于1936年,没有阶级斗争关系的分析,就是谁是干什么的,就是如实记载。宣武政协这画册也是把谁在什么地方,画的特别详细。因为当时搞的时候我也参与了这事,也参与了他们的活动,互相交流一些照片资料什么的。就是说天桥的艺人,当时天桥划分两个市场,笼统地来讲是两个市场。一个是三角市场,三角市场以什么呢?评书,西河大鼓,说相声的,有这些文的在那边。我们家这一块呢,就在市场中心,叫公平市场,这一块都以武的为主。变戏法的,拉洋片的,摔跤的,举大刀的。虽然变戏法是文的,但是它有锣鼓,它响。拉洋片也是有锣鼓。所以你看,说相声的,说评书的,人家没有响器。所以它这两项要搁在一起那就乱了,因为人家那儿,练完了,说完了我要钱了,这边就丁丁当当,就把观众全冲了。所以就是说这边是武的,那边是文的,两个市场。

张少杰1973年表演留影

但是艺人当中他要钱的时候,他这响锣鼓,把观众也搅了,这也出现矛盾,怎么办?就到我们家说大爷你看看怎么办?互相谦让点,都吃这碗饭,都不容易,就定了,你晚两分钟,让他把钱先挣下来。能够说这话的人有地位,有威信,有腕儿。这些腕儿呢,我现在我是文盲,没上过学,就上过两年级,现在报纸上写的这腕,老写一个月字旁手腕的腕,正经应当是一万两万的万字,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就出现了这个字?这个是耍手段,耍手腕,没人信。马连良唱京戏的,走你跟前你不一定认识他,登出来马连良这三个字,大家就去踊跃买票,相信他,威信!万是指什么?指人的威信,我可能不要钱,但是我要保证我的万,要保证一个好的名声。所以现在老写这手腕的腕,不搭题。有好多老戏你看还是用一万两万的万字,这万事如意,万字花纹,皇上年间的词,从皇上年间一直用到现在。但是现在用这个手段,这不对。这是一个。所以我们家几代历史,简单地就是说的,没干别的,没离开天桥,从天桥围铅板棚子,到盖起房。

到最后,到天桥整个拆迁,就是咱们迁那条斜街,我们家才算搬开。但是搬开了,职业呢,还是一直在干这个。大刀到我这儿是第三代,到我徒弟那儿大刀是第四代,我收了几个徒弟。我是2006年的非遗,北京的非遗,2006年就申报非遗了。弹弓呢?弹弓到我们家,到我这儿四代,到我徒弟那儿第五代,现在我徒弟又在中小学里普及弹弓,前两天大学里头又有人来学弹弓,在大学里又普及。这弹弓,弹弓的弓,咱们中国有个汉字,有个汉字,子弹的弹,就根据甲骨文,根据这个弓形出的这个汉字。我曾祖留下的,150年以上的弓,我们俩一直在用。但是已经出现毛病,有时候就给它捆一捆,绑一绑。这叫子弹的弹,现在一个弓字,这边一个单字,单指的就是这儿,弓是指这儿。一个弓字。

我要谈天桥,谈它的正能量,一个我们家的这个兵器,就是这弹弓,新石器出的,西安半坡遗址出的石头弹,就有这弹弓。中国的冷兵器弹弓、箭弓、硬弓,完了有弩弓,有了弹弓以后出现了箭弓,出现了箭弓以后出现了弩弓。这是最远古的,最元老的。

班超出使西域三十六人带的全是弹弓,隋朝时期,隋唐那时候,皇上下朝以后都在家打弹弓。所以这个历史很长,但是这个东西眼瞧着就要断了,所以我现在也着急,现在徒弟还不错,到中小学里去普及了。大学里头也有人去搞了,人家也来,西北大学来找我们俩给他们谈谈弹弓,因为它是中国的文化。包括大刀跟硬弓,不能看作是一家一户的东西的,它是咱们国家的,是民族的,应该有更多年轻人去接触它,更多人去了解它。我代表咱们宣武区,在广播电台还做过一期节目,跟清华、北大、人大学子,就是关于民俗的东西进高校,高校能不能接收,我说我接收,但是因为那时候市场经济,没有人提供这平台。现在有人提供这平台了,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他说你的意思是让每个学生都去学点东西?不是,让他们有一个感性认识,为什么呢?他们这一代人在国内是身份证,在国外是护照,但是让他们知道在他们背后有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不能光知道肯德基、麦当劳,还要知道有八个菜系呢。光知道肯德基、麦当劳不行。我跟我爱人多次到日本演出,日本的经济条件比咱们好,他们对本民族的东西保持的非常好。你知道吗?就有一个风俗,放河灯烧纸船,佛教这叫盂兰盆节。日本人带薪休五天假,带薪休五天假。日本他本民族这些习俗,都跟中国很多相通的地方,保存很好。我希望现在能有更多的机会,提供我们进到大学里边。后来宣武区代表,宣武区的中幡、空竹,就是这很多都到高校里去进行表演,让他们去感受。现在这很不错了,今年尤其越来越好。现在你看今年春节,咱们北京民俗的东西,中幡、空竹、坛子,很多都走向世界了,春节晚会都有,这些东西大多都出自于咱们天桥。

过去有一句话,是龙在江湖当中不经过天桥这一道水成不了龙,天桥这个地方是咱们京味文化的发源地。所以这近百年来讲培养了多少人?新中国一解放,练车技的金业勤,第一次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国际拿金牌的,出自于天桥。空竹王葵英,第一次在国际上拿牌的,是咱们天桥的。所以我们天桥出了很多人才,你知道吗?所以这些历史应当有人去整理。

咱们再说曲艺,曲艺跟我们家是分不开的。他们收徒弟要有我们练武的人参加,我们收徒弟要有他们的人参加。侯宝林,最典型的,1929年12岁到天桥学艺,跟我们家就接触。1931年美国人在这儿拍世界见闻纪录片,拍我爷爷的举大刀,但是他们提出要有伴奏,当时艺人卖艺的哪儿有乐队,所以侯宝林的师傅拉京胡,拉的京剧曲牌《夜深沉》,侯宝林打的鼓,这是第一次和侯宝林还有他师傅跟我爷爷的合作,就从此建立了关系。

后排张英杰,右一候宝林,女的踢键子宋慧玲等

到最后他离开天桥,又几次回天桥。抗美援朝时侯宝林是组织新文艺的服务队的负责人,找老舍先生写新相声。老八路组织艺人讲新文艺,毛主席文艺座谈会,讲这些精神,所以艺人得到改造。侯宝林在曲艺界那是领军人物。解放前人家在天津,他出自于北京,但是他红在天津,听文明相声听侯宝林的,那个时候他就很注意不能有乌七八糟的。

我还有一张照片,1951年抗美援朝时的照片。30年以后他到沈阳辽宁大学去讲课,我父亲到辽宁去开会,报社记者知道了说你的老朋友侯宝林也在那儿,说能不能见见?老哥俩在沈阳那儿又见了面。三十年以后,三十年前在这儿换的志愿军军装,一块在这儿过的鸭绿江。三十年以后又在这儿见的面,感慨。想起了过去那些事,谈的非常好。我有这张照片。就是说天桥艺人当中,关学曾、高凤山、魏喜奎,都是出自于天桥,都是新文艺工作者。破除迷信,破除旧的婚姻。完了然后包括魏喜奎创立了北京曲剧。还有孙燕琴,专门演西太后的那老太太,当时在天桥过去小戏班唱戏的,她的叔叔是跟宝三摔跤的,小背头,艺名叫小犇儿头。这些资料都没人整理。

天桥那个中幡呢?咱们再说一下中幡,付文刚的中幡,申报的时候是我去谈的。十个专家,九个都是大学教授,就我一个是干这个的。所以付文刚找我说,大哥,务必你得出面了,你得写写这中幡。到那以后把文章交上去以后,谈的时候就站着谈。人家提出来说北京中幡唯一性不准确,你不能说中幡唯一性,哪儿都有中幡,你怎么说你北京唯一性?

这样没词了,我说我谈两句吧。我们北京中幡跟外地中幡不一样,我们北京的中幡是规矩、漂亮、大气,北京过去有一句话,京城百姓七品官,外省市再有它是乡里乡气的,我们是受皇城影响,在皇城罩着下的表演的东西,都是规矩漂亮大气。就这一个背花动作,我们走几个要走,把京城百姓七品官的狂劲耍出来。但是这个狂不是撒狗血,不是没有规矩的狂,是在紫禁城罩着下的狂,是规矩的狂。所以乾隆六十年大庆那年德胜门外头两份中幡受皇封的,我说你看我们的中幡,黄旗黄伞,这是受皇封的。外省市再有,吴桥、天津那儿有,但是没有说皇上给你封。受皇封是什么?皇上看过以后才封给你这个,这旗号。所以你看我们这儿是黄旗黄伞受皇封的。这些专家算服了,说你要这样说我们承认。动作上也不一样,但是这个中幡是吴桥王小辫带进来的,带来以后一个人在那儿,老头一个人在耍中幡的,又孤单,因为旁边连扶幡的都没有,一个大竹竿子,没人扶。所以宝三呢,这人为人厚道,平常就老帮助这老头,老头感觉宝三这人挺好,就主动把这教给了宝三,宝三已经摔跤成了名,已经有名了,摔跤他是个群体活动,但这个中幡它本身也有,大家一起就把这中幡加上一些词了,就变成一种武相声了,连说带练了。落子踢球,左右担山,左右盘轴,挂印封侯!就把中国一些成语都加上了。什么叫中幡呢?旗幡招展,中国有一个成语叫旗幡招展。过去庙里头也搁着中幡,但是根据庙多大叫样幡。人们耍的这个叫中幡,老百姓死的时候,孝子打的那小幡,招魂幡。皇上出行的时候要有幡,佛教做佛事要有幡,军队打仗旗幡招展要有幡。但是后来没有战事了,人们就把这中幡作为民间自娱自乐。这是天桥的中幡。

摔跤也是,摔跤过去有东、西善扑营,这边地安门,那边白塔寺那边,东、西善扑营,每年都是给皇上做表演的。为什么清朝摔跤特别兴旺呢?是清朝康熙拿鳌拜,康熙小皇上,鳌拜就等于现在的三军总司令,老欺负他,你得听我的。所以没办法,康熙就想办法拿掉鳌拜,但是鳌拜好功夫,又有兵权,所以康熙在宫里头培养一帮小的摔跤手,就是有计划地做了培养。摔跤手叫布库,所以拿了鳌拜。拿了鳌拜以后每年由东西善扑营,其实就是皇上的卫队,每年给皇上做一次表演,升级,一级、二级、三级。咱们中山公园还有一个地方叫洗礼亭,你们可能都没注意。这个地方是外国人来了以后,要向中国人学习礼节,学习跪。

民国初年京城摔跤名家宝善林(宝三,左)和孙殿启(奔头,右)在表演摔跤

说外国人高个腿长,腿不能打弯,怎么办?那也得让他们学着跪。到皇上接见的时候,两个摔跤手穿上官衣架着他,到金殿上你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因为防止他杀王刺驾。所以东西善扑营,就是两个营,他实际就是皇上的卫队。皇上倒台了,没有这生活来源了,没有铁杆老米树了,就是一年给你多少银子,没有了,就靠在民间教,就是民间徒弟来供着师傅。有个宛八老爷,包括沈三,都是宛八老爷的徒弟。但是沈三是卖牛羊杂碎的,牛街的。身高一米七几,中等身材,口才特别好,没文化,练武术,家里练武术,他要练摔跤。有一个在天桥卖艺的,姓杨的,一个老头带一个姑娘,但是会练不会说。这个卖艺它还得有一套完整的说的口才,你知道吗?什么时候能把观众聚拢住,用什么口才。但是沈三帮着说,有的时候他这一天的牛羊杂碎卖不出去,天热的时候全坏了。他就说你这样还不如自己下海呢,所以怎么办?1921年,他24岁,他跟我爷爷是同年龄,但是没有我爷爷生日大,我爷爷是他们的二哥,所以他开始进入天桥正式卖艺。但是卖艺,老先生宛八老爷就特别不满意,说这是给皇上做表演的,你拿着当街去卖艺,摔了这牌子了。他都不想,皇上都没了,摔什么牌?得吃饭。所以他每年给师傅拿的这个孝敬钱比别人都多。沈三后来去了外地,所以这才有宝三在这儿演,从民国开始进跤场。天桥这儿,一直到1966年,1966年红卫兵砸四旧,跤场才算彻底停。所以就是说天桥这个艺人来讲,就跤场这个,后来马贵宝是1952年跟傅文刚的父亲,拜了宝先生,正式归这跤场学摔跤,就变为一种武相声了,连说带练。

什么叫摔跤呢?中国式摔跤,观众先来的你坐下,后来的你站着,整个一套。这个天桥卖艺,包括摔跤的,包括打把式卖艺的,都有一套完整的规律,它规律有这么几条。第一个,园黏子,园,公园的园。黏,黏豆包的黏。为什么用这几个字,园黏子,黏子就是观众,就像黏豆包一样把大家拢到一起,粘到一起,不要散。这样的话拢到一起我来练,我才能要钱。这叫园黏子。

园黏子要跟大家说,使刚口,就是我是练什么的,我要干什么,说清楚。完了以后练,练完了以后要钱。它有一套完整的规律,那是固定死了。但是确实也有的捣乱的,或者怎么着,他也说了,你今天有事你先走,我天天在这儿练,别到时候你早不走晚不走,等我练完了,不但你不花钱,把那花钱自还给我撞散了。如同一家子熬一碗粥,我等喝的时候你给我扔一把沙子,你也拿不走,我们也喝不了。所

1957年7月20日,首都实验杂技团演员在毛主席故居与招待所工作人员及主席的部分家属合影。
他们是:马元凯、宝善林、张宝忠、刘有义兄弟、金石、张文治及夫人、满宝珍、徐俊卿、孙殿起、杨清波、翟俊川、孟广义、宋永福、李子恒、药文茹、马世良、毛月秋、张英杰、朱国勋、张燕荣、李少敏等人。

以有事你先走,没事你站脚助威,你兜里带着不方便,你站脚助威,我们支您的情。你带头扔钱,我们给你作揖。所以它非常文明的说一些事,不是张嘴就老天天骂人。所以现在我一看他们电视台做节目天天骂人,他们就不想想天桥一块地,我们家就四代人,你天天骂人谁给你钱?你吃什么去?侯宝林永远记住一个,观众是衣食父母,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观众,他养育你,他给你钱,你能生存,你才能买房子买地。为什么侯宝林是咱们天桥艺人的光荣,这都是天桥艺人出来的。一生当中给毛主席说了178段相声,没有任何艺人能和他比。毛主席1975年在长沙重病期间,点名要听侯宝林传统相声12段。侯宝林跟侯天宝两个人,侯天宝也住在天桥,是在老云里飞那个场子。1975年那会儿,录了12段,用专机给主席送去。主席在重病的时候要他这个。完了这还不算,主席亲自签阅,侯宝林、钱月真为第几届的人大代表。

艺人当中只有侯宝林亲自在毛主席家吃过饭,那得很不易呢,那是真艺人呢。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天桥出来的艺人水平高,是我们天桥的光荣。侯宝林上私塾上三个月,上三个月以后,他姓侯,这侯是养父的姓,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他拿观众做衣食父母。这永远要宣传,要记住这些。但是它是个小擂台,我在这儿说相声的时候,大家都围着不走。你上来说相声,可能人家散了。那怎么办?你得去提高,提高你的技术。凭本事吃饭,凭骂人吃饭那不叫能耐。在天桥我们家有我们家的特殊性,没有一个像我们家这样的,四代人没离开天桥,没有离开这个行业,一直都在干。旧中国我曾祖那一代,我爷爷那一代,我父亲那一代,他们立起来的名望。到我们这一代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杂技家协会会员,我爸爸是国家杂技家协会主席,就是观众认你,同行认你。但是出自于哪儿?都出自于天桥。我到哪儿永远我都承认我是天桥的,我们家几代人流的血都是天桥的血。因为我们凭本事吃饭,真正这里的老天桥,你听关学曾,你听听高凤山,听听侯宝林,听听魏喜奎他们的回忆录,我有幸跟这些老先生都赶上了老天桥的年代。咱们《人民日报》有一个记者叫白叶,写过一本天桥的书,我曾带着白叶到侯宝林家,到快跤马家,到几个老先生家。那时候写书还不热呢,所以老先生就如实谈。那是第一手材料,实实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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