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是我们每个人都非常向往的地方,这个地方为什么令人向往?因为它是北京文化的根儿。一是京味儿文化、民间艺术发源地。这个地方过去还是很热闹、很不寻常的,记得我1990年在文化馆工作的时候,我们文化馆的文艺部联系了一大批的天桥老艺人,有唱单弦的、有演双簧的、有说相声的,还有变戏法的等等。当时我在馆里边负责文学创作,搞资料的收集,所以我就跟“大狗熊”(天桥的人都俗称这个老先生是“大狗熊”)孙宝才结下了不解之缘。就是经常采访他,经常听他聊天,听他谈天桥过去的故事。实际上那会我也不太理解什么叫挖掘、采访,就是爱听他讲故事。“大狗熊”身高1米9的个儿,冬天的时候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袄棉裤,说出笑话来让人印象非常深刻。特别是表演,他身子高,也胖,穿着一黑衣裳,一说起笑话的时候就是一个艺术家,演什么像什么。他那么大的块头曾经在我们馆里边演过一个小媳妇,说这个小媳妇上船,怎么去?他这一扭,给大伙逗得哄堂大笑,因为当时他带出来表演,带出了那种功底非常深厚。后来大家经常看见他就是在老舍茶馆了。1991年的1月份我跟著名作家陈建功老师一块到了“大狗熊”他们家去采访,当时建功老师他是真正的采访,带个录音机,但是当时没有照相机,我们那会条件都不是很好,也没有摄像、也没有照相,所以我是靠笔记。建功老师是靠一个录音机,当时在福长街三条一个小院里边,房子不旧也不新。在他们家的时候,对“大狗熊”在天桥撂地卖艺的情形进行了采访,同时也说了说他后来的一些经历,这是我跟着一个当时非常有名的作家对这个“大狗熊”就算是专访吧。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经常到福长街上“大狗熊”家里边听他说,那时候就进入了我这个《老天桥百位民间艺人录》的写作过程。在这个写作过程里边,当时“大狗熊”滔滔不绝,他家里边有一个大鸟笼子,当时我骑着一个破自行车,因为那会也没有交通工具,把那车放到他们家的院门口,稍微那么一锁进去以后,老爷子就在那站着呢!小子来了?把这给我提上。那鸟笼子特别大,我这一提,那大铜勾跟现在的还不一样,还往上面撇着,里边是一只大鸟,我也不认识,据说是会说话,或者是怎么个好法吧,因为咱也不会养鸟,也不懂,外面一个大蓝布罩着,这鸟就在这个黑暗里边这么一遛、一走,还挺沉,但是“大狗熊”每天都要遛这只鸟。
先农坛东墙(北段)
说咱们天桥,说天桥老北京的时候有天没有桥了,这桥哪去了?说这桥是被填到马路下边去了,马路下边就是这个汉白玉的单孔高拱桥。过去“大狗熊”说这个桥有多高,说你打南边往北看,看不见前门楼子,因为它在中轴线上,由打北边往南边看,还高啊,又看不到永定门城楼子,说过去皇上走这个桥干嘛去?一个是祭天,一个是耕地,就是说到先农坛到天坛,一年有时候走上这么一次两次的,有的时候一年还不定走这一次两次,反正皇上想起来了就要走过这个桥去耕地。当年这个桥的南边一个黄亭子,北边一个黄亭子,皇上那八抬大轿走到这个桥跟前了,落下了,落下之后太监搀着皇上先到亭子里边歇一歇,沏杯茶,皇上拿起来呡一口,然后由太监搀着过这个桥。到了那边,又到亭子里边了,又打一歇,喝上一口茶,然后上轿继续走。不管这件事情,这样的回忆和经历是否是真实的,但是当年“大狗熊”他们,孙先生说的是活灵活现,说皇上只能是走这个桥,一般的老百姓只能走这个桥两边的便桥,过去两边是搭的便桥,左边一个便桥,右边一个便桥,通行互不干扰。到了后来,修马路垫起来了,这个桥就被垫到地底下去了。还有两块碑,这两块碑是皇上的御笔,应该是在天桥的桥跟前。现在修的这个桥。虽然是一个模型,也有两个那样的石碑,但是这个石碑跟原来那个还不太一样。原来那个是在首都博物馆里边存着呢,有一块,首都博物馆这个我见着过,是比较粗壮,比较墩实,跟那个模样差不多,但是看上去让人觉得这就是原装的。所以它这个神不一样,这神是什么?说这人得有精气神,这神就是这块碑上刻的字,这个字,今天刻这个字,虽然内容是一样的,但是这个碑上这个字,刻的这个刀法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觉着,现在我们说修文物也好,搞一些文物处理也好,为什么赶不上从前的,就是因为你的造诣、你的文化底蕴达不到这个神。你没这神了,那弄出来的东西只能是一看,很相似,细看不是一回事。当年孙宝才先生就是演双簧,那么大岁数了,在老舍茶馆,脸上涂着白粉,然后脑袋上还得挂一个小啾啾辫。我们在后来的电视剧里边,孙先生也演过这个,是上皇宫里去演这个,意思就是这样。实际上这个双簧艺术在清代的时候已经进了皇宫了。虽然是民间艺术,但是也走进了高雅的殿堂,又从皇宫里边走出来,就像我们的京剧和其他的剧种一样,有这样一个过程。这样的话,确实就不一样了。孙宝才当年在老舍茶馆演出非常受欢迎。我几次到那去看孙老师演出,感觉到跟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完全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不一样?就因为孙老师他所演的真正是那个“大狗熊”的神,他有那种神气、神态、神韵,在他的整个演出里边是别人比不了的,而且也是今天的艺术家应该去学的。
这人岁数一大呀,有时候就想小时候的事。说起老天桥,那么具有吸引力,实际上还得从小时候说起。我第一次逛天桥的时候,大概也就是5岁左右,好像是60年代初,有一天我姥爷正好休息,说,带我逛天桥去。当初我也不知道天桥是什么,小孩嘛。说天桥那边有好吃的,有耍把式卖艺的。我说那就看看去吧,就跟着我姥爷,从珠市口三里河走着到天桥,因为那会公共汽车也不太方便。走着到天桥以后就看到天桥真是人来人往,人特别多,好多的人就在这东瞧瞧西看看,东一堆西一堆。开始不知道这一堆是什么,走近了一看,这一堆人里边,是一个练气功的,再走到那一堆一看,那一堆变戏法的,再走到另一堆一看,另一堆耍猴的,而且过去那会还有耍耗子的,特别招小孩。因为大家伙都害怕老鼠,小白耗子都排着队。都顺着一个竿就爬上去了,然后再顺着这竿滑下来,就跟有组织、有纪律似的,也挺好玩的,专门招小孩。到了天桥以后,东看看、西看看,这堆里看看,那堆里看看,等到人家一敲锣要钱的时候,我姥爷就后边一揪小辫,我就赶紧退出来了。因为小孩嘛,扒着人缝里出去进去看去,等要钱你得给人家钱呀,当时咱们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意思。说走了走了,看那边去吧,就看那边去了。当时天桥这还有几个大棚,这大棚里边好像就是比这个,就是一堆一堆的人呐,那是属于撂地卖艺的。大棚里边比他们就好多了,有了一个舞台,而且每个大棚里边就是那种大长的桌子。有多长?大概有一尺多宽,这桌子是木头的,上边还有挡头,后边是大长板凳。这个棚子有多大,这里边这凳子跟那个桌子就有多宽,当然中间还有两个通道,有沏茶的,有卖花生瓜子的。当时我记得到那是看人家练把式,有摔跤还有什么练把式的,还有在那说你到这干嘛来了?我到这练把式来了。你是哪方的什么的,反正当时天桥的那些,就是练嘴皮子。说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其实不是,我们看见的不光说他还练,俗话说叫贯口。到那么一个棚子里边,那是买票的了,进门要5分钱,我跟我姥爷进去以后坐到那,然后买了一堆花生,在人家桌子那就包着吃,沏一壶茶,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吃花生,一边看他们表演,看他们那个民间节目。这就是第一次我到天桥来。看完节目以后,就中午了。那会房子都是小房子,房子连着房子,一条小胡同挨着一条小胡同的。我就跟我姥爷顺着一条小胡同走出去,走到天桥电影院边上,有那么一家卖爆羊肉的、卖炸酱面,就在那吃的饭。当时我记得还是挺清楚的,就是爆羊肉,有炸酱面。那个地方也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饭。饭很便宜,当时好像一共才花了几毛钱就解决了一顿中午饭,吃得饱饱的,然后溜溜达达就回家了。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当时我特别小,台上演员都是谁我不清楚,不认识,因为太小,也不知道打听,就知道一边看节目一边吃,反正有吃的就好。因为小时候缺吃的,所以有吃的、有看的觉得挺好玩,这一天觉得挺充实。逛天桥确实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不但小孩高兴,大人也高兴。我们路过的时候还看见好多卖旧衣裳的,卖旧鞋的,这块除了是撂地卖艺的以外,往前走、再往北走可能就是卖旧衣裳的,那会有衣架了,一件一件一件就那么挂着。然后那鞋在地下一双一双的,但那会卖的鞋基本都是球鞋、解放鞋,都是这样的鞋。另外还有就是家做的那种鞋,那个边上刷着白漆似的特别白,其实是布底儿,这个印象也比较深。
天桥老照片旧影(www.xing528.com)
街头耍猴儿栗子(木偶)
1990年的时候,我到天桥来,天桥这边有一个天桥乐茶园。
天桥街市老照片旧影
当时开张没多久,天桥乐茶园白天聚集了好多的天桥的老人,这些老人有的就是老天桥的后代,有的本身就是民间艺人,还有的就是到这来喝茶聊天的。天桥乐茶园每天晚上演出,白天不演出,但当时好像是街道在天桥乐茶园有活动。我第一次来采访的时候谁也不认识,后来就认识了我们在文化馆文艺部那些老艺人,说相声的,演双簧的,练口技的,而且还有耍刀耍叉的,认识几个老艺人,在这碰上他们了。然后我就开始考虑天桥既然出了这么多的民间艺人,我就干脆写一个《老天桥百位民间艺人录》吧。于是我就隔三差五地到老天桥的天桥乐茶园来访问、了解情况,当时很多的老人都特别乐意跟你讲过去的故事,大家当时都很踊跃,就像我们今天做口述史一样,大家都比较支持。当时我采访了很多的人,最后《老天桥民间艺人录》就完成了。历时大概两年的时间,后来在出版社出版了,也是老天桥这块土地上给我们一些这样的知识和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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