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铁卢战役：格鲁希侯爵和伯特兰的命令

上文提到，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在评论滑铁卢战役的手册中，一次次地否认他在1815年6月18日之前接到了拿破仑或让·德迪乌·苏尔特的任何命令”。上文指出，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的否认使人们严重误解了拿破仑，而且多年来人们对拿破仑的误解一直没有改变。现在本书要证实这一观点的正确性。

1818年，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在费城写下了由古尔戈男爵加斯帕尔出版的《1815年各战役关系观察报告》。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在书中描述了拿破仑给他的口头命令、他对这些命令的看法及拿破仑的回复。之后，他说：“这就是我所收到的唯一部署令，我收到的唯一命令。”^[1]

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在手册中又说^[2]：“但为什么要不停地重复‘参加滑铁卢的战斗’这个表述，为什么我不公开自己收到的命令的内容？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些命令仅仅是通过口头的形式传达给我的。拿破仑的部下都知道拿破仑很少下达书面命令。如果表明这些命令是口头命令很重要，那么在少将让·德迪乌·苏尔特的信中提到了我前往萨尔塔瓦林这一点就算不能完全证明也部分证明了这是口头命令。让·德迪乌·苏尔特在信中说，‘前往萨尔塔瓦林与下达给你的部署令相符’。如果我收到的是书面命令，那么让·德迪乌·苏尔特的表述应该是‘你按送达给你的命令或指令前往萨尔塔瓦林。’”

伯特兰命令是在参谋长让·德迪乌·苏尔特外出的情况下拿破仑口授给伯特兰的，所以在常规官方档案中不可能找到它。只有记住这一点，我们才能完全领会上述论点。但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有机会确认这一点，因为在滑铁卢战役之后不久，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有机会核查参谋长让·德迪乌·苏尔特的记录。

因此，之后不久我们发现^[3]，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原本应该说自己确实从伯特兰那里接到了命令，只不过该命令的大意与《拿破仑回忆录》给出的大意完全不同。不过，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收到《拿破仑回忆录》中所提到的命令，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说他在1815年6月17日根本没有收到任何书面命令：

少将让·德迪乌·苏尔特是拿破仑与部下沟通的枢纽，他的他所经手的所有命令和信件可以证明这一点。在滑铁卢战役失利之后，我接管军队并拥有了这份事实确凿的文件。文件上说，除了这里抬头分别为“1815年6月18日10时”和“1815年6月18日13时”的两封信里所包含的命令外，没有下达给我其他命令或指令。

1829年，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在巴黎出版的一本书中提到了1815年6月18日10时给自己的命令，他说：“这封信及抬头为‘1815年6月18日13时于滑铁卢战场’的那封信是我收到的全部命令，分别写于1815年6月17日和1815年6月18日。我所掌握的少将让·德迪乌·苏尔特所经手的所有命令和信件证明了这一点。上面提到了签发命令的时间和传送命令的军官的名字。这些材料的内容十分详细，让人无法怀疑里面会有任何遗漏及错误的表述。”^[4]

值得注意的是，伯特兰竟然没有对外说过这件事。后来，他似乎确实没有向他人讲述这个命令，除非安托万·亨利·约米尼男爵在《滑铁卢战役的政治和军事史》^[5]所说的“伯特兰送给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一封信，明确要求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前往让布卢”是来自伯特兰的说法。

伯特兰命令首次问世是1842年，即滑铁卢战役之后的二十七年。当时这个命令被《时事、传记、政治和文学评论》杂志的创始人和主编M.E.帕斯卡列载于《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元帅传》^[6]一书中。该书属于歌功颂德式的。书中既没有解释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为什么一再否认收到过这一命令，也没有说明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到底有没有收到这一命令^[7]。

不过，在伯特兰命令面世之后，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在他的回忆录中承认了伯特兰命令的存在。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在1864年出版的《格鲁希元帅：1815年6月16日至6月19日》一书中承认了这一点，其目的是反驳阿道夫·梯也尔的指责，而且在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的儿子所整理的《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回忆录》第四卷^[8]中也承认了这个命令。但这些著作都没有明确解释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为什么直截了当地否认自己在1815年6月17日收到过书面命令。当然，本书很难猜测他们会给出怎样的解释。该命令内容如下^[9]：

你要率皮埃尔·克洛德·帕若尔的骑兵军、第四军的轻骑兵、约瑟夫·伊西多尔·埃克塞尔曼斯的骑兵军、弗朗索瓦·安托万·泰斯特的师、第三步兵军和第四步兵军向让布卢推进。弗朗索瓦·安托万·泰斯特师是从他所隶属的军中分出的，你要尤其注意。

你须在那慕尔和马斯特里赫特方向上侦察并追击普军。要侦察普军的行军情况并告诉我普军的动向。这样一来，我可以揣测他们的意图。

我会将指挥部移至夸特布拉斯。今天上午，英军仍在夸特布拉斯。通往那慕尔的公路上的普军已经肃清。我们将通过通往那慕尔的公路直接联系。如果普军已经撤离那慕尔，你要写信给在查尔蒙特的第二师师长路易·约瑟夫·维谢瑞，让他在查尔蒙特集结帝国近卫军的几个营，带上火炮，占领那慕尔。第二师师长路易·约瑟夫·维谢瑞将会让一个陆军准将率领这些部队。

你要刺探普军的意图，这是非常重要的。要确定普军打算与英军分离，还是仍然想与英军会合，从而发动另一场战斗来保卫布鲁塞尔和列日。不管是哪种情况，你的两个步兵军必须一直集中在一里格的范围内，并且每晚都要占据一个好的军事位置。这些位置要拥有好几条撤退路线。你要立刻派出骑兵与指挥部联系。

少将不在，皇帝口授

大元帅伯特兰执笔

1815年6月17日于利尼

法兰西帝国军旗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1815年6月17日10时于让布卢发给拿破仑的报告。这个报告最初载于艾蒂安·莫里斯·热拉尔1830年于巴黎出版的《滑铁卢战役中德尼尔勒针对法军右路的观察报告》一书中，内容如下^[10]：

陛下：

我很荣幸地告诉您我军占领了让布卢。我的骑兵在索沃涅尔，大约有三万普军士兵继续撤退。我军占领了这边拐角处的一个军用物资场，里面有四百名普军士兵及其辎重。

从所收到的报告中可以看出，普军到达索沃涅尔后分成了两路，一路在萨尔瓦隆尼亚踏上了前往瓦夫尔的道路，另一路去了通向马斯特里赫特的道路上的佩尔韦。

可以推断，一部分普军将与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的军队会合，中路的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将撤往列日，拥有炮兵的另外一路已经撤往那慕尔。当天晚上，约瑟夫·伊西多尔·埃克塞尔曼斯奉命向萨尔瓦隆尼亚派出六个分遣队，并且向佩尔韦派出三个分遣队。

根据这些分遣队的报告，如果普军大部队正撤往瓦夫尔，我会在瓦夫尔方向上追击普军，阻止它们前往布鲁塞尔，并将普军与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的军队隔离。

相反，如果这些分遣队报告说普军主力已经前往佩尔韦，我会亲自前往佩尔韦追击普军。

约翰·冯·蒂勒曼和博斯特尔昨天被陛下击败，今天上午10时仍在让布卢。据悉，他们有两万人失去了行动方向。在离开时，他们还打听从这里到瓦夫尔、佩尔韦和阿尼分别有多远。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手臂受轻伤，但他包扎后继续指挥军队。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没有经过让布卢。

尊敬的陛下

您忠实的部下(www.xing528.com)

（签名）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元帅

滑铁卢战役的所有评论家都引用了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于让布卢的这个报告，其中包括查拉斯中校^[11]、威廉·西博恩上尉^[12]、亨利·德拉图尔·奥弗涅^[13]、查尔斯·康沃利斯·切斯尼^[14]、埃德加·基内^[15]及《滑铁卢的拿破仑》的作者^[16]等人。

这个报告中最显著的一点是它对伯特兰命令的回应。伯特兰命令要求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侦察普军的意图，确定普军打算与英军分离，还是与英军会合以发动另一场战斗保卫布鲁塞尔或列日。在让布卢报告中，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说，如果大部分普军撤向瓦夫尔，他将沿该方向追击普军，阻止普军前往布鲁塞尔，并将普军与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的军队隔离。但相反，如果获取的信息表明普军主力前往佩尔韦，他将前往佩尔韦追击普军。但在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的回忆录中，表明上述意图的内容被替换掉了^[17]。

《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回忆录》中整句话的内容如下：“从夜间所获取的报告来看，大量普军正前往瓦夫尔，我会沿着那个方向追击普军。”

替换后的表述明确表明，如果发现普军前往瓦夫尔，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在追上普军之后就立刻进攻普军，这完全背离了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回忆录》之前那个版本中的表述。我们不难发现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回忆录》整理者这样做的目的：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和拥护者们不想让他在这个报告中表达第二天行动的目的是将普军与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的军队隔离，因为他明确拒绝了这样做，而且他声称拒绝接受艾蒂安·莫里斯·热拉尔建议的理由是，拿破仑命令他要紧跟普军，并且一追上普军就要发起进攻。因此，承认1815年6月17日10时报告的内容是正确的，就是承认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在写这份报告时的观点与他第二天及之后所坚持的观点不符。实际上也就相当于承认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已收到、理解并且准备执行让他注意普军可能打算与英军会合的伯特兰命令。这也表明，1815年6月17日晚上，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至少完全意识到了真正的危险所在，并且认识到自己关键的任务不是追击普军并进攻普军的后卫部队，而是阻止普军与英军会合^[18]。

有关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的这两本书在这一内容上的变化都是出于上述目的而对原来正确文本的任意截选。《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回忆录》中删除了有关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在发现普军撤向佩尔韦的情况下会如何打算的表述，这也充分印证了上述观点。

在本书看来，查拉斯中校在谈到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时^[19]措辞没有那么尖锐，“他一向不是严谨的人，或者说一向不真诚”。

【注释】

[1]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1815年各战役关系观察报告》，费城，1818年，第13页。1819年，该书的费城版第12页和1819年巴黎版第13页中插入了“逐字地”这样的表述，使语气更强。——原注

[2]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1815年各战役关系观察报告》，费城，1818年，第26页、第27页。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1815年各战役关系观察报告》，费城，1819年，第24页，第25页。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1815年各战役关系观察报告》，巴黎，1819年，第30页，第31页。——原注

[3]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对拿破仑回忆录历史真实性的质疑》，费城，1820年4月。——原注

[4]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历史片段：对比1815年战役与滑铁卢战役》，巴黎，菲尔曼·狄多·菲尔出版社，1829年11月20日，《给梅里先生和巴泰勒米先生的信》第5页注释。——原注

[5]安托万·亨利·约米尼男爵：《1815年政治军事史》，巴黎，1839年，第149页。安托万·亨利·约米尼男爵在序言中提到的时间是1838年。——原注

[6]M.E.帕斯卡列：《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元帅传》，巴黎，拉孔布夫人出版社，1842年，第79页。——原注

[7]对比《滑铁卢的拿破仑》（巴黎，J.杜梅因出版社，1866年）第199页。——原注

[8]德格鲁希：《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回忆录》，巴黎，E.顿图出版社，1874年，第4卷，第50页，第51页。——原注

[9]M.E.帕斯卡列：《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元帅传》，巴黎，拉孔布夫人出版社，1842年，第79页。——原注

[10]艾蒂安·莫里斯·热拉尔：《滑铁卢战役中德尼尔勒针对法军右路的观察报告》，巴黎，德南出版社，1830年，第15页。——原注

[11]查拉斯中校：《1815年战役史：滑铁卢》，莱比锡，布洛克豪斯出版社，第1卷，第244页。——原注

[12]威廉·西博恩上尉：《1815年战役史：法兰西战役和比利时战役》，伦敦，T.&W.布恩出版社，1844年，第1卷，第297页。——原注

[13]亨利·德拉图尔·奥弗涅：《滑铁卢：1815年战役研究》，巴黎，亨利·普隆出版社，1870年，第230页。——原注

[14]查尔斯·康沃利斯·切斯尼：《滑铁卢讲座：1815年战役研究》，伦敦，朗文格林出版社，1874年，第153页。——原注

[15]埃德加·基内：《1815年战役》，巴黎，米歇尔·列维·弗里尔出版社，1862年，第430页。——原注

[16]《滑铁卢的拿破仑》，巴黎，J.杜梅因出版社，1866年，第219页。——原注

[17]埃曼努尔·德格鲁希：《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回忆录》，巴黎，E.顿图出版社，1874年，第4卷，第58页，第263页。在书中，作者说，原件当时就在他面前。第二任格鲁希侯爵埃曼努尔·德格鲁希：《格鲁希元帅：1815年6月16日至6月19日》，第37页，第194页。阿道夫·梯也尔曾尖锐地批评大家普遍盲从已经看到的版本。——原注

[18]卡尔·冯·克劳塞维茨：《1815年反法战争》，柏林，迪姆勒出版社，1862年，第48章，第131页；第50章，第146页。——原注

[19]查拉斯中校：《1815年战役史：滑铁卢》，莱比锡，布洛克豪斯出版社，第2卷，第53页。——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