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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会存在本质:一场关于影视艺术的研究

时间:2023-07-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人对自身存在的领会不是抽象的,而是感性的,它的本质乃是源于人对死亡的领会。应该说,人对生存的领会和思考,无不源自对“死亡”的领会和思考。出生意味着走向死亡,死亡意味着获得另一种新生。死亡所意指的结束意味着的不是此在的存在到头,而是这一存在者的一种向终结存在。死亡是一种此在刚一存在就承担起来的去存在的方式。

领会存在本质:一场关于影视艺术的研究

人之美感来自于对内在视域中生存之真理的“看”,也就是说,当我们“看”懂了艺术作品,也就对人之生存有了一份领会。人对自身存在的领会不是抽象的,而是感性的,它的本质乃是源于人对死亡的领会。

死亡问题是每一个活着的个体不可回避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当一个婴儿呱呱坠地之时,他的生命其实就进入了死亡倒计时。鲁迅先生的《野草》中有这么一则故事,说有一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全家高兴坏了。满月的时候,他们把孩子抱出来给客人看,想得一点好兆头。其中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谢;一个人说,这孩子将来要做官的,他于是收到几句恭维;一个人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在封建社会,升官和发财都被视为人生成功的标志,但是芸芸众生之中,能够如愿者毕竟还是少数,所以升官发财在每一个个体的生命历程中,是带有“或然性”的事件,唯有死亡才是真正具有“必然性”的事件。所以,那两位恭维者说的话,其实只是一种假设,或者说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只有那位被打者说出的,才是人生的“真理”。应该说,人对生存的领会和思考,无不源自对“死亡”的领会和思考。

柏拉图在《斐多篇》中,就讨论了关于死亡的问题,他的观点是,人只有死亡以后,才能获得纯粹的知识。他认为:

如果我们要想获得关于某事物的纯粹的知识,我们就必须摆脱肉体,由灵魂本身来对事物本身迸行沉思。从这个论证的角度来判断,只有在我们死去以后,而非在今生,我们才能获得我们心中想要得到的智慧。如果有身体相伴就不可能有纯粹的知识,那么获得知识要么是完全不可能的,要么只有在死后才有可能,因为仅当灵魂与身体分离,独立于身体,获得知识才是可能的。[4]

当然,柏拉图的这一观点建立的基础是他的“灵魂不朽说”和“知识回忆说”。灵魂只有在摆脱了身体的时候,才能获得真理,“当灵魂能够摆脱一切烦扰,比如听觉、视觉、痛苦、各种快乐,亦即漠视身体,尽可能独立,在探讨实在的时候,避免一切与身体的接触和联系,这种时候灵魂肯定能最好地进行思考”[5]。所以,他认为“真正的哲学家为他们的信念而死,死亡对他们来说根本不足以引起恐慌”[6]。柏拉图认为,灵魂追求哲学正确的方式就是,训练自己如何从容面对死亡,也就是“实践死亡”。生和死是对立的,它们相互产生,生中产生了死,死中产生了生。柏拉图的这一观点和道家“方生方死”的观点异曲同工,庄子在《齐物论》中写道: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是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7]

万物随生随灭,随灭随生。出生意味着走向死亡,死亡意味着获得另一种新生。不管是柏拉图还是庄子,他们其实都肯定了死的意义。死与生是相反相成的,如果没有死,生也失去了意义。因为事物的意义往往是在比较中产生的,假如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一种颜色,那么在我们的认识对象中就不会有“颜色”的概念。人对事物的认识实际上是,我们在与事物打交道的过程中遇到了障碍,此时我们才会去比较、探索,才会有发现。我们假设,一个人一直生活在空气之中,他是不会对空气产生认识的,那么他什么时候可以获得对空气的认识呢?是在他处于“非空气”的状态下,比如他潜入水中,呼吸不到空气时。人对空气的认识,正是在这种比较中产生的。因此,生之意义的基础在于“死”。如果没有死亡,人就可以无限地生存下去。这时,生命的价值也将在无限的时间面前变得毫无意义,人生的选择不再具有是非与对错,“一失足”也成不了“千古恨”。人之选择的偶然性,在无限的生中趋向于零。人对存在的思考,源自人之生命的有限性,如果这个限制一旦被超越了,也就意味着人不再需要面对虚无。在此状态下,人无需思考生命的价值,他对生存也不会有所领会,当然也不可能会有艺术产生。

的确,“死亡是哲学的缪斯”,对死亡的讨论是哲学中永恒的话题。在众多关于死亡的理论中,海德格尔关于死亡的论述是具有本体论意义的,他从生存论上去领会死亡,因此,死亡在他那里,不再是生物学或生理学上的概念。为了区别不同意义上的死亡,海德格尔将生物学或生理学上的死亡称之为“亡故”,“而死则作为此在借以向其死亡存在的存在方式的名称”[8]。因此,死亡比亡故更本源,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写道:

死亡的生存论阐释先于一切生物学和生命存在论。而且它也刚奠定了一切对死亡的传记学、历史学、人种学和心理学研究的基石。“死”的“类型学”标画出“体验”亡故的状况与方式;而这种“类型学”也已经把死亡概念设为前提。再则,“死亡过程”的心理学与其说提供了死本身的消息,倒不如说是提供了“垂死者”的“生”的消息。这只是一种反像,反映出此在在死时甚或在本真地死时不必寓于对实际亡故的体验,也不必在这种体验之中。同样,在原始人那里,在他们以魔术偶像崇拜对待死亡的态度中,对死亡的看法首先照亮的也是此在之领会;而对此在之领悟的阐释则已需要某种生存论分析与相应的死亡概念。[9](www.xing528.com)

海德格尔从生存论上去理解死亡,死是指一个动态过程,它是“此在”[10]的一种“向终结”存在。死对“此在”来说意味着一种“尚未”,即始终悬欠在外的东西。所谓“悬欠在外”,海德格尔意指:“一齐关属的东西尚未并拢,从存在论上来看,其中就有着有待集拢的片断的不上手状态。”[11]所以,死亡是“此在”一开始就不得不承担起来的“向死而在”的存在方式,海德格尔写道:

这一属于能在也就是说属于生存的终结界定着、规定着此在的向来就可能的整体性。只有获得了一种在存在论上足够充分的死亡概念,才可能把此在在死亡中的“向终结存在”从而也就是这一存在者的整体存在收入对可能的整体存在的讨论。但按照此在的方式,死亡只在一种生存状态上的向死亡存在之中才存在。[12]

正如只要此在存在,它倒始终就已经是它的尚未,它同样也总已经是它的终结。死亡所意指的结束意味着的不是此在的存在到头,而是这一存在者的一种向终结存在。死亡是一种此在刚一存在就承担起来的去存在的方式。“刚一降生,人就立刻老得足以去死。”[13]

人的存在就是在趋向死亡。人只有自觉选择面对死亡,才能从“非本真的存在”中提升出来。海德格尔揭示死亡“向终结存在”的意义,这是对生之澄明。它迫使“此在”直面死亡,先行到死中去,达到“本真存在”的自由状态,所谓“先行入死而后生”。这正是死亡在生存论上的意义之所在。

海德格尔的“先行入死”,就是把死亡理解成人生之中最突出的可能性,并且要意识到人必须自我面对死亡。死亡是不可经验的,因为它是最本己的、他人不能替代的事情。海德格尔说:“我们并不在本然的意义上经历他人的死亡过程,我们最多也总不过‘在傍’。”“每一此在向来都必须自己接受自己的死。只要死亡‘存在’,它依其本质就向来是我自己的死亡。”[14]“死亡作为此在的终结乃是此在最本己的、无所关联的、确知的、而作为其本身则不确定的、超不过的可能性。死亡作为此在的终结存在在这一存在者向其终结的存在之中。”[15]海德格尔言说死亡,其实就是在言说生存,他强调生存是向死的存在,就是以倒叙的方式,从人生的终结反观人生的意义。所以,海德格尔认为,人只有预先步入死亡,才能把握自身存在的整体,才能站在一个制高点上去领悟人生,才能达到“向死而生”的境界。

死亡一方面有确定性,这使人之生存,在时间上是有限的;同时死亡又有不确定性,这个不确定性是指,死亡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但何时发生是偶然的、不确定的。死亡的确定性和不确定性,使它犹如悬于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人的畏惧、焦虑和烦恼,无不源于这个随时会落下的“剑”。

死是人之终极的存在,与之相对应的是生。海德格尔说,人都是“被抛”入世间的,因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这件事,未经我们的同意和许可,这是强加于每个个体身上的。人的这种带有偶然性的“被抛”,假如没有死亡存在,也未尝不可,我们可以无忧无虑地活着,不会有任何焦虑。而事实恰恰相反,我们“被抛”入世间的同时,又被卷入“必死”的状态。

生与死构成了人生的两极,正因为有了生死两极的存在,才有了完整的人生,它们的存在方式是互为存在,就像太极中的阴阳一样。假如没有阴,也就没有阳;假如没有死,也就没有生。所以,人如果能够真正领会到死,其实也就领会到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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