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社会科学空间分析的发展阶段与时空转向

20世纪90年代是社会科学空间分析的发展阶段。在发展阶段，一个基本的特征就是学科之间的传播和交流速度在加快。一旦有新的空间实证方法的出现，社会学科的研究者就会很快做出反应，应用到具体的社会现象的研究中，并提出进一步完善的方法和途径。在《空间计量经济学：方法与模型》一书中，卢克·安瑟伦介绍了空间计量模型中的两阶段最小二乘估计方法。在这部学术书出版的四年后，即1992年，杜克大学社会学家肯尼思.C.兰德（Kenneth C. Land）等人在《社会学方法》一书中应用和发展了这种方法，使其更加适用于社会学的研究。肯尼思.C.兰德等人曾指出：“社会学者以及其他社会科学研究者主要研究的是发生在地理空间之上的社会、政治、人口和经济现象。当用普查区、城镇、县、州汇总上来的数据分析产生这些社会现象的社会过程时，地理的约束以及这些人为划分的空间单位对社会过程的影响已经隐含其中了。”（Land and Deane 1992）换言之，对于这些社会过程的研究，需要考虑地理空间因素的影响，因为空间因素是这些社会过程自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下，人为地忽视空间因素的影响，对于社会现象及其产生过程的分析就会出现片面的情形，无法有效解释社会现象产生的规律。因此，对社会现象的实证研究，应该直接把空间因素考虑在内，把空间引入到社会系统的模型之中，才能全面考察空间和社会的互动关系。

对于如何在社会科学研究中应用这种新的方法，肯尼思.C.兰德等人说：“考虑到目前已经可以获得的不同情境下的估计，未来对于空间分布或者网络相关的社会数据的回归分析，更有可能获得空间效应或者网络效应的估计。”（Land and Deane 1992）可见，在应用空间实证模型分析社会现象的过程中，社会科学的研究者已经开始意识到这种方法广泛的适用性，认为社会网络相关的效应也适合用这种空间分析的方法。社会系统内部存在着各式各样的社会网络，信息通过这些社会网络而交换与共享，资源通过这些社会网络而分配。事实上，社会学家马克·格兰诺维特（Mark Granovetter）早在1973年就开始了社会网络的研究（Granovetter 1973）。但是，长期以来，社会网络理论并没有获得应有的认同，马克·格兰诺维特的论文甚至还被《美国社会学评论》拒绝且长期无人问津。马克·格兰诺维特的“弱连接”理论，描述了社会网络中的一种长期不为人重视的社会规律。在现实社会生活中，“弱连接”的作用比想象的要大得多。但是，当时缺乏关于“弱连接”的实证检验，导致了这个理论被提出来之后，并没有得到社会学界的积极响应。要实证检验社会网络中连接的作用，就需要从社会空间的角度来进行分析，区分社会网络中的亲疏远近关系，尤其是社会网络中的“邻近关系”，而所谓的“邻近关系”或“邻近性”是空间分析的重要概念。所以，当时肯尼思.C.兰德等人就敏锐地指出空间效应和网络效应的相似性，表明社会学界对于空间分析方法已经理解得很透彻了，能够掌握空间分析和社会分析之间的内在联系。

在这个阶段，社会科学的“时空转向”正在如火如荼的发展中。1989年，《后现代地理学》出版，苏贾通过对空间、时间和社会存在的辩证关系进行根本性的再思考，引起了学者对这个领域的关注（Soja 1989）。1991年，列斐伏尔的《空间的生产》英文版问世，对于英语国家的知识界而言，产生了不小的震动，城市空间与社会变迁之间的辩证关系，一时成了社会学界和空间研究者的热点问题。1994年，马克·戈特德纳（Mark Gottidener）的《新城市社会学》一书更是从一般意义阐述了新城市社会学的基本观点（Gottdiener 1994）。在这个阶段，学界对于城市、社会与空间的辩证关系充满着浓厚的兴趣，同时也处于一个不断反思的阶段（Walton 1993）。社会和学术研究的发展，要求对于社会与空间的相关假设予以实证检验，并能够通过实证模型进行模拟与预测。在这种背景下，1995年，英国伦敦大学学院（UCL）成立了高级空间分析中心（Centre for Advanced Spatial Analysis，CASA）。该中心的创始人迈克·柏迪（Mike Batty）希望通过这个中心建立科学有效的实证模型并能够使之与社会空间规划问题相结合，从而使空间分析和社会分析有机地结合起来。其实，CASA通过建立实证模型的方式，把复杂的社会系统和社会空间可视化，把列斐伏尔脑海中的社会空间现实化，在社会空间的实证研究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www.xing528.com)

1999年，迈克尔.F.古特柴尔德发起并创建了空间综合社会科学研究中心（The Center for Spatially Integrated Social Science，CSISS），旨在促进和扩大新的地理信息科技和社会科学中新的地理参考数据的使用，引导新一代学者从事空间集成社会科学的研究，促进从事社会科学的核心问题的合作网络，开发空间集成社会科学知识库。^[1] 这个中心自成立以来，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各个学科的研究者前来学习空间分析方法以及在社会科学研究中的应用，帮助更多的社会、人文学科的研究者掌握和应用空间分析方法，影响力巨大。根据该中心的信息所示，到该中心前来学习的学员除了传统的地理学的研究者之外，还包括了很多社会科学的研究者，这些来自社会科学的学习者分布在人口与公共卫生、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公共政策、城市研究、政治科学、犯罪学、统计学等领域，且大多为受到过相关学科专业训练的、具有一定研究能力的专业研究人员，多为研究生、大学教员、博士后。这些社会学科的研究者在CSISS培养、学习和提高空间思维能力，善于从空间的角度看世界，思考社会空间的重要性，在社会科学的相关理论和方法中加入空间要素，进而使用地理数据和技术开展社会科学的相关研究。这种对于社会现象的空间问题的思考，是决定能否有效使用空间整合方法来研究社会现象与问题的思想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