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主义自然观与生态主义自然观: 科学史与公众

手塚治虫笔下的阿童木是一个典型的男性孩童的形象，机智，活泼，顽皮，富于力量。作为一种拟人化的表现手法，阿童木这个形象与其所代表的尖端科技特别是原子能技术的特征是吻合的，先进的，优越的，精密的，高深莫测的。可以说，阿童木是原子能技术的恰当代言人。而宫崎骏笔下的娜乌西卡是一个典型的少女形象，清纯，美丽，善良，仁爱，宽厚，对生命对自然充满了女性的柔情。娜乌西卡以一个善良仁爱充满母性情怀的少女形象，代替了机械、逻辑、力量性的男性形象，日本科学漫画中主人公性别形象的转变，与机械论自然观向女性生态主义自然观的转变形成了某种暗合。

机械论观点把自然看作死的，把自然看作被动的，所以它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微妙地认可了对自然及其资源的掠夺、开发和操纵（麦茜特，1999）。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机械论自然观认为自然界是毫无知觉的，自然界作为人类之外的一个部分，人类可以为了某些可见的利益去干预甚至破坏自然界的运行。在机械论自然观的指引下，发展出工具主义的资源利用理念，即把自然仅仅视为一种可资利用的工具，认为自然的存在价值仅仅在于自然能够源源不断地为人类经济活动提供资源，因而控制、征服和掠夺自然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何艳波，2008）。

生态女性主义自然观重新界定了女性和自然的关系，认为人与自然的关系和男性与女性的关系存在某种相似性。人类对于自然的统治和压迫类似于男性对于女性的统治和压迫，要求解除所有统治女性和自然的父权制观念架构，建立一种新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使女性和自然等“其他人类他者”的共同发展成为一致的行动。生态女性主义反对穷竭资源机制的态度，如生态女性主义学者帕特南·童所说：“所有的生态女性主义者都相信，人类彼此是相互关联的，人类也是和非人类世界，如动物、植物和静态物质相互关联的。不幸的是，我们并非总能认识到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以及对他人的责任，更不用说我们与非人类世界的关系及其责任了。结果，我们相互施暴，也对自然施暴，我们庆幸自己的利益得到保护。而与此同时，我们每天都在地球上堆积垃圾，这是我们生于其地将来还要归于其地的星球；这样，我们杀害我们的兄弟姐妹，其实也是杀害我们自己。”（帕特南·童，2002）(www.xing528.com)

用生态女性主义和女性主义科学史的观点来看，在前现代的自然观中，自然是一个有机体，有其内在价值，人与其他物种、大地的价值是平等的，而且组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近代以来，16世纪、17世纪的科学革命和产业革命使“一个有生命的、女性的大地作为其中心的有机宇宙形象，让位于一个机械的世界观，这里，自然被重新建构成一个死寂和被动的、被人类支配和控制的世界”（麦茜特，1999）。20世纪后半叶，面对生态环境恶化、污染严重、自然资源被耗尽的危机，人类社会又重新开始重视前现代自然观的环境价值，而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女性本质上与自然是密切联系的，传统女性美德能够培养更少侵略性、更能持续发展的生活方式。

在阿童木的世界里，充满了机械与逻辑，也充满了对男性力量的推崇，而《风之谷》中的娜乌西卡，以女性的视角去看待被人类的工业文明毁灭后的自然，试图以女性特有的温柔、细腻和母性之爱，平等地对待自然及其他生命，并用理解、关爱甚至自我牺牲去修复自然的创伤。日本两代动漫大师的代表性作品中主人公形象的转变，在某种角度上也反映了20世纪70年代以来日本社会自然观和生态价值观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