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准据法与仲裁地国家法律的适用情况

在Enka Insaat Ve Sanayi AS v.OOO“Insurance Company Chubb”＆Ors［2019］EWHC 3568（Comm）案中，英格兰和威尔士高等法院商业和财产法庭拒绝批准Enka的禁诉令申请。法院的最主要理由是：双方之间的真正问题是Chubb Russia在莫斯科诉讼中针对Enka的索赔请求是否受仲裁条款管辖，而英国法院不是最终解决这一问题的恰当场所。该案双方对仲裁条款准据法是英国法还是俄罗斯法各执一词；虽然法院认为这个问题由俄罗斯法院判定更为恰当，但还是认定，即使单独理解仲裁条款而不是将其置于合同整体语境下，选择伦敦作为仲裁地未必就表明选择了英国法作为仲裁条款的准据法，双方决定不在俄罗斯仲裁未必就表明否定了用俄罗斯法调整仲裁条款范围的可能性。法院也认定，选择伦敦作为国际商会（ICC）规则第18.1条下的仲裁地并不意味着该英国法院有优先权来确定莫斯科诉讼是否违反了合同第50.1条的仲裁条款，此种权力属于仲裁员。

Enka是一家总部设在土耳其的国际建筑和工程公司。Chubb Russia是Chubb集团公司旗下的一家俄罗斯保险公司。Chubb Switzerland是集团的母公司。Chubb Europe是一家法国公司，它对产生了Chubb Russia代位权的保单下的大部分风险进行了再保险。2011年，PJSC Unipro（当时名为E.ON Russia）雇佣CJSCEnergoproekt作为总承包商负责Berezovskaya发电站的设计和建设。Energoproekt后又雇佣Enka提供与锅炉和辅助设备安装相关的工作，双方就此签订了一份合同（下文简称“合同”）。合同条款和案件语境清楚表明合同准据法是俄罗斯法。合同第50.1条的纠纷解决条款约定，“如果……争议仍未得到解决，应将该争议按照下述约定提交国际仲裁解决：根据国际商会仲裁规则解决；由根据本规则指定的三名仲裁员解决；仲裁应以英文进行；仲裁地为英国伦敦”。Energoproekt、Unipro和Enka后来签订了一份权利义务转让协议，Energoproekt根据该协议向Unipro转让了其所有针对Enka的合同权利；该转让协议的第7.5条基本上重复了上述仲裁条款的内容，并确认争议（即Unipro和Enka之间的争议）将根据合同第50.1条的规定通过仲裁最终解决。

被告参与了原告在发电站作业的保险和再保险。2016年2月发电站发生火灾，Unipro随后收到了Chubb Russia的火灾损失赔偿。Chubb Russia于2019年5月在莫斯科仲裁法院针对Enka和其他10个当事方提起了诉讼，要求被告赔偿与火灾有关的损失，索赔基础是俄罗斯民法典中关于侵权责任的规定。2019年9月17日，Enka向莫斯科法院提交动议，以存在仲裁条款为由请求法院驳回对方的起诉，提出动议的基础是，索赔请求的依据是对不当履行合同工程的指控，该请求的性质是合同纠纷，属于仲裁条款的范围，必须通过仲裁解决。2019年9月23日，Enka向英国法院提出临时禁令申请和域外送达申请（本文不讨论后者）。(www.xing528.com)

Enka认为，依据俄罗斯法律，合同中的仲裁条款有单独的准据法，而此案中由于仲裁条款没有选择准据法，那么根据俄罗斯的冲突规则，仲裁条款默示选择的准据法为仲裁地法律。因此，根据仲裁地法律英国法，合同中的仲裁条款是有效的和可执行的、对作为保险人的Chubb Russia产生约束力，在莫斯科索赔中针对其提起的诉讼属于仲裁条款的范围。Chubb Russia则指出，根据英国的法律冲突规范，仲裁条款的准据法应为俄罗斯法。

英国高等法院指出，主张“明确选择实体合同的准据法就是强烈表明当事人意图用该法律调整仲裁协议”，或者主张“仲裁协议可能旨在受仲裁地法律调整，这是选择仲裁地所固有的，无论合同明确或默示地受另一种法律约束”，这没有任何意义。对一个明示条款进行恰当解释不能止步于该条款的措辞在单独考虑时可能自然传达的含义。因此，如果合同整体有明确的法律选择，例如经典的“this contract（本合同）”准据法条款，那么规定了仲裁地，不足以将合同准据法条款解读为不适用于作为合同一部分的仲裁协议。此外，ICC规则第18.1条规定，“仲裁地由仲裁院确定，但当事人另有约定者除外”；法院认为根据该条款选择伦敦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是表明双方共同的偏好。法院指出，从任何角度看，合同作为一个整体是受俄罗斯法律管辖的，任何关于仲裁义务是否延伸到俄罗斯索赔中的问题，都将而且应该根据俄罗斯法律来确定。可见，仲裁协议的准据法是合同准据法，还是仲裁地国家的法律，这是合同的解释问题；“当根据周围环境和商业常识来解读时，答案必须取决于特定合同的所有条款”（Lord Neuberger MR at［51］in Sulamé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