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国罪定义及司法证明

美国独立革命本身，从英国宗主国正统法律角度，是一场反叛。宗主国的殖民地居民作为大英帝国的臣民，公然否认代表帝国主权的英国国会和英王的权威，不但自己武装反抗宗主国军队，而且与英国的敌人法国和西班牙结盟。在英国政府眼中，北美独立领袖人物，都触犯了帝国的叛国罪，理应作为叛国者予以惩处。1775年8月28日，英王乔治三世的公告，直称殖民地的行为是“反叛密谋”（Hoffer，2008：64）。

北美领袖人物们对宗主国法律了如指掌，十分清楚其反抗帝国权威的行为，一旦失败，会遭到叛国罪追诉和惩罚。他们在反英独立革命中的特殊地位，加上在政治思想层面强调反抗专制正当性的需要，使得北美领袖们发展出对叛国罪相对宽容的态度。这一态度在《美国宪法》制定中，反映为刻意缩小叛国罪的范围以及惩罚力度。

在宪法正文明文规定叛国罪，而没有提及其他联邦罪名，不是因为制宪者们希望强调叛国罪的危害，从重从严处罚；恰恰相反，制宪者们试图以此有效限制对叛国罪的滥用。他们认识到，英国历史表明，在缺少成文宪法的情况下，立法议会可以随时根据当时多数议员的喜好，随意增加反叛罪名。如果《美国宪法》没有规定，叛国罪将与其他联邦刑事犯罪一样，将来由联邦国会立法规定，将无法避免国会自行扩大叛国罪范围。写入宪法，就是事先限定国会对叛国罪的立法权力。(www.xing528.com)

在这一思想指导下，《美国宪法》第3条第8款条文，虽然继承了英国现行反叛罪立法的主要内容和法律语言，但刻意在以下几个方面限制叛国罪的认定以及惩罚：第一，就构成叛国罪的行为，限制在两种行为范围之内，即：（1）针对合众国成员“发动战争”；（2）依附于合众国的敌人，给予合众国敌人“协助及方便”。条文使用“只有”（only）一词，明确无误地表明，列举的该两种行为，涵盖了叛国罪的所有行为，不包括超出两种行为之外的任何其他行为。这样，反叛罪不再像英国法下那样，可以被当权者用作能够容纳几乎任何指控的“口袋罪”。第二，就叛国罪的证明方式，《美国宪法》规定了极为严格的要求：或者由被告本人在公开法庭上自我认罪，或者由起码两位证人就被告同一个“公然行为”作证。这些要求排除了秘密审判、书面认罪、匿名指控、一人孤证等证明方式。第三，宪法授予国会制定叛国罪处罚的权力，但对该项权力加以重要限制，主要是废除英国法下的“株连”式惩罚。根据当时实行的英国叛国罪惩罚，被告一旦被认定叛国，即成为法律上的“亡者”（civilly dead），意即丧失所有民事权利，包括所有爵号、土地等财产，而且其爵号和财产不得传与有权利继承的任何亲属和权利继承人。《美国宪法》禁止叛国罪惩罚对被告个人之外他人合法权利的侵犯。国会可以对定罪的叛国者处以任何刑罚，包括死刑，也可以剥夺叛国者的所有民事权利和财产，但对叛国罪财产的收缴只限于叛国者本人生命存续期间。言下之意，叛国者死亡之后，其被收缴的财产如果有合法继承人（例如配偶、子女），应当由继承人承继（Swindler，1978：184-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