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北周之雕刻,由历史眼光观之,实可为隋代先驱。就其作风而论,北齐北周为元魏(幼稚期)与隋唐(成熟期)间之折冲。其手法由程式化的线形的渐入于立体的物体表形法;其佛身躯渐圆,然在衣褶上则仍保持前期遗风,其轮廓仍整一,衣纹仍极有律韵。其古风的微笑仍不罕见,然不似前期之严峻神秘;面貌较圆,而其神气则较前近人多矣。此时期可称为过渡时期,实治史者权宜感兴趣之时期也。
北齐
时代虽同,然地方之区别则极显著。北周遗物,今见于陕西一带者,率第六十七、六十九、七十、七十二、七十六、七十七、七十九至八十九图均引自《龙门石窟》。皆肥壮,不似北齐河北所遗玉石像之精巧。今山西天龙山所存此期遗物最多,然前数年山西国民党党部以打倒偶像号召,任意摧残,其受损害如何,不敢设想。此外山东神通寺,龙门莲花洞,巩县石窟寺等处亦有摩崖造像。在北齐三十年间,今河北、河南、山西、山东诸省造像数极多,研究亦不大难。天龙山,北齐造像之最精者为“第二窟”及“第三窟”,其他诸窟皆隋唐物,“第一窟”亦北齐,然不及二、三窟之精美。
二、三两窟中雕饰形制略同;各有三龛,每龛三佛,本尊居中,菩萨胁侍。浮雕甚高,几似独立,然仍带一种平板气味,尤以服侍菩萨为甚。菩萨微向佛转侧,立莲座上,面部被毁,至为可惜。其姿态修直,衣褶左右下垂,下端强张作角形曲线,尚有北魏遗风。本尊则坐莲台上,后壁面门者结跏趺坐,左右壁者垂足坐。其衣褶虽仍近下部向外伸出作翅翼形,然其褶皱不复似前期之徒在表面作线形,其刻常深,以表现物体之凹凸。其背光本有彩画,今已磨失。其全部雕法极其朴素,其引人入胜不在雕饰之细腻而在物体之表现也。
石窟而外,北齐造像极多,大村西崖所列举即有二百余区,其散佚于豫冀者当不可胜计。其在山西者,武平七年郭延受造像最可为其代表作品。其石质为红色沙石,略似天龙山。菩萨(观音)像倚背光成高浮雕,背光已毁,臂已折,腿肥大似肿,圆似管,足亦肥板无生动气。像立覆莲上,莲花前有龟,作负驮状,其上有碑,刻字,旁有二狮。衣褶仅浅似线,宝珠带突起不高,衣之下端作卷浪文。全身自顶至踵,各部皆以管形为基本单位。其与北魏飘松直垂之衣纹,可谓绝对不同矣。
北齐雕刻因地而异前已述及。今河北定县一带,产白玉石极佳。其造像虽与上述诸点不尽符合,然亦相去不远。其全身各部亦以管形为主,衣裳极紧,衣褶仅似线纹。头笨大,胸高肩阔,其倾向则上大下小。其遗物极多,如喜龙仁(Siren)《中国雕刻》第253,256图。
与北魏相较,则北魏上小下大,肩窄头小。北齐则上大下小,其律韵迟钝,手足笨重。轮廓无曲线,上下直垂。二者相去极远,而时间则仅距数十年,其变至骤,殆非逐渐蜕变,乃因新影响输入而使然也。
此新影响者,殆来自西域,或用印度取回样本,或用西域工匠,其主要像(本尊)则用新式,而服侍菩萨则依中原原样,此所以使本尊与菩萨异其形制也。天龙山当时僧侣,与印度直接交通必繁密,故其造像所含印度气味之多,亦为他处造像所罕见。今印度秣菟罗(Mathura)美术馆中与北齐同时造像颇多,两相比较,即可溯其源矣。
河北境内遗像作风与山西大异。泰半甚小,似为各家中供养者。其结构至繁杂,颇似金像手法。唯最初者尚略带北魏遗意。佛像多有菩萨胁侍,其背则共有一背景,为叶形背光,其上则有飞天舞翔。俱为浮雕。其衣褶尚有在下端向外伸作翼形之倾向,其浮凸亦殊甚。坛座甚高,周刻天王狮子等等拱卫。其最普通之布置则在佛之两旁植树二株,枝叶交接于其上,树干遂成二柱状,而枝叶则成背光,飞天翔回于其间,共拱宝塔。枝叶之间多雕通处,使全像愈显其剔透玲珑,为其他佛教雕刻所罕见。(www.xing528.com)
此种造像,其先率皆施彩色,其与当时绘画的布局必甚相近。由立体的布局观之,其地位实不甚高,然由技术的进步观之,则亦有相当价值。佛像本身,仍可与前所论之公式符合,“管形”之倾向极为显著。其为数也多,其良莠亦不齐,其精者可为佛教雕刻中最高之代表物,其劣者则无足道也。定县一带所产玉石为其主要石料,色白而润,最足以表现微妙之光影,使其微笑益显神妙矣。
北周
北周造像较北齐遗物少,建德三年(公元574年)武帝灭法,道佛并禁,经像悉毁,沙门道士悉皆还俗,铜像则化为钱,周境之内,数百年来官私所造佛塔寺像,悉皆扫地。建德六年灭齐,齐境佛像亦同此厄。魏齐造像,设非皆经此度有意之摧残,其杰作之传于今日者当不只倍蓰,由美术史上观之,武帝罪亦大矣。幸宗教信仰,最为坚实,以帝皇之力,故意搜寻,然尚有幸免者。宣帝即位,佛道复兴,以坊州大像之出现,改元大象,造像之风复盛。
北周遗物,以陕西为多。其作较齐像尤古。因所用石质不同,故其刀法亦异。唯较之齐像,则所受印度影响极其轻微,故保存元魏遗意亦多。
今西安博物馆保存大像数尊及美国所藏数尊为此派重要标本。西安四躯皆释迦立像,佛身肥笨,衣褶宽畅下垂。然最精者莫如现藏波士顿及明尼阿波利斯(Mineappollis)二躯,波士顿像高八尺余,明尼阿波利斯像高六尺四寸,铭文曰天和五年(公元570年)。波士顿形制与之无异。其中尤以波士顿为精,菩萨为观音,立莲花上,四狮子蹲座四隅拱卫。
菩萨左执莲蓬,右手下垂,持物已毁。衣褶流畅,全身环珮极多。肩上袈裟,自两旁下垂,飘及于地。宝冠亦以珠环作饰,顶有小佛像。企立姿势颇自然,首微向前伸,腰微转侧。秀媚之中,隐有刚强之表示,由艺术之眼光视之,远在齐像之上矣。
此期铜像亦足以助证其蜕变之程序。较早作品衣褶仍有魏风,身格较纤幼,曲线流畅,然头部则方笨,现出北周本色,且无背光,只有头光。周齐以来,铜像背光似已消灭,考之此时之印度佛像,多无背光,殆受其影响欤。西安发现铜像甚多,今多在国外。
喜龙仁《中国雕刻》第266B,280c,278图皆其代表作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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