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刻到清中期呈现鼎盛之势,竹人不断涌现。他们基本上可分为三种类型。一是全能型,如周芷岩,阴阳刻书画,深浅浮雕,直至圆雕皆能;二是专攻浮雕或圆雕型,如庄绶纶、沈全林和封氏弟兄;三是擅刻书法型,如王梅林及本文介绍的周锷。
周锷,字剑堂,嘉定人,《竹人录》称他,“善雕镂,箑边字细如蝇鬣,而分行布白,步画井然,见者诧为鬼工”。下面介绍他刻的《赤壁赋》笔筒。
《赤壁赋》笔筒
欣赏笔筒上的书法比绘画要求高。绘画被雕成浮雕或阴刻线条,直观感觉就形象有趣。书法则不然,首先要理解原文含义,若是经典美文,会先吟诵一下,然而再审视章法、气韵、刀法,这一切都比较抽象,要细细品味才能揣摩出其中奥妙。纸上作书看章法主要看字与字、行与行是否对角呼应,相互揖让。如果节奏明显,韵律跌宕,映带牵丝恰如其分,气韵贯通,给人一气呵成的感觉,章法自然上佳。《赤壁赋》用隶书刻成,可以看出书写时许多笔画繁多的字,如“履”“巉”“巖(岩)”“蒙”“攀”“凛”“鹤”等,旁边都是笔画简单的,如“月”“之”“而”“山”“予”等,这是刻意为之,避免了壅塞,揖让十分自然。
在笔筒有限的平面刻长篇美文,既不能前紧后松,又不能前松后紧,要做到均匀、 自然、流畅。细看这笔筒,章法严谨规整,字、行距明晰,九百多字,加上题目,围绕笔筒一周,舒缓、平顺,可见他作了精心谋划,细心计算。《竹人录》称他“分行布白,步画井然”,确是一矢中的。
马国珍、王梅邻刻《兰亭序》和《秋声赋》,一个三百多字,一个四百字左右,都不长。周锷刻前后《赤壁赋》有九百字左右。九百多字运刀是什么概念?其中笔画繁多的如“顾”“鹤”等的繁体字有二十多画。刻时锋刃贴着笔画外沿行走,每一笔画正一刀、反一刀,有时需第三刀把残屑剔净。逢到转折连笔,要刻五六刀。一个字起码刻七八十刀,甚至更多。笔画“多”与“少”平均一下,九百多字要刻六万到七万刀,真是工程浩大,繁复无比。刻浮雕或圆雕,初始都是大胆、痛快淋漓进刀,直到刻画细节时才小心翼翼。而刻前后《赤壁赋》必须一开始就静下心来,心无旁骛,一丝不苟,由单字精美逐渐累积成整篇完美。稍有闪失,留下瑕疵,改都没辙。
竹刻大师金西厓深知其中甘苦,所以说:“世人每谓刻书易而刻画难,实则刻书难于刻画,何止倍蓰。刻画稍有舛误,尚可修补掩饰。刻书则必须全神贯注,不容有一刀走失也。”
周锷阴刻隶书,运刀犀利,刀口锋利毕现,底子清爽。字虽小但起笔蚕头毫不含糊,波磔明显带有《史晨碑》的特点,字体结构紧密,呈方形,异于《曹全碑》《史晨碑》的扁方型,整体来看前后《赤壁赋》刻得沉稳凝重,说明他对于书法曾下过一番苦功,隶书的特点了然于胸。笔者更佩服他筹划之周密和雕刻过程中的静功。(www.xing528.com)
周锷最擅长的是在竹扇骨上刻小字,字小如粟,墨韵十足。他曾在一扇骨上刻王士祯《秋柳四章》赠金元钰(《竹人录》作者)。金西厓在《刻竹小言》中说“刻字自乾嘉整饬一派渐趋向细密。细密难工,亦是一种发展。周锷是这一派的创始人”。
周锷“精刻小字”得益于同里浦熙的细楷。
浦熙,字亦昌,号俨斋,亦号拈斋,嘉定人,贡生,性情高旷,妙于谭理,工行草书。山水初师本邑前辈李流芳,晚年学王蒙,苍劲浑厚,墨彩焕发,只是谨慎过度,较少下笔,故流传甚少。
周锷与浦熙在合作中结下深厚的友谊,两人不仅是惺惺相惜,更是互相器重。周锷所持扇骨非浦熙书不刻,浦熙亦非周锷刻不书。这段艺坛佳话常被竹人称道。
周锷生卒年月不详,活动期在清乾嘉年间。由于他创始,开启了扇骨上刻长篇诗文的新样式,以后韩潮、张楫如传承了这一路风格,形成了新的支流。
(图片由“集宝”授权使用)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