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革命：影响深远，改变世界

我们已经简单地回顾了18世纪的两次大革命。在这封信里，我要给你讲讲第三次大革命——法国大革命。在这三次大革命中，法国大革命是最惊心动魄的。发端于英国的工业革命，虽然具有广泛的重要意义，但它是逐渐地、在几乎不为大部分人所知的情况下发生的，所以当时很少有人意识到它真正的重要性。而另一方面，法国大革命则是如晴天霹雳一般突然爆发，震惊了整个欧洲。欧洲当时还处在一群君主和皇帝的统治之下。古老的神圣罗马帝国早已经不再行使职责，但是它仍然在理论上存在着，而且它的幽灵仍然在欧洲上空投下长长的阴影。在这样一个充斥着国王、皇帝、宫廷和宫殿的地方，从广大人民中间，冲出了这个奇怪的、令人生畏的怪物，它毫不理会那些老掉牙的习俗和特权，把国王从他的宝座上拉下来，其他人因为害怕相同的命运，也被吓破了胆。欧洲的国王和特权阶级长期忽视和压榨广大人民群众，那么，他们在奋起起义的人民面前瑟瑟发抖，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法国大革命如同火山一样爆发了。然而，无论是革命，还是火山，都不会毫无理由、不经过长期的演变就突然爆发的。我们看见了火山突然爆发，感到无比震惊。但是，在地球表面之下，很多力量长期地相互作用，热力聚集在一起，直到表面的地壳再也压制不了它们的时候，它们的巨大火焰便喷薄而出，冲向天空，熔化的岩浆顺着山边流淌下来。那么，最终在革命中爆发的力量，在社会表面之下，长期酝酿的情况更是如此。水被加热就会沸腾，但你知道，它是在变得越来越热之后，才达到沸点的。

思想和经济形势成就了革命。愚蠢的当权者，对所有不符合他们想法的事物都视而不见，认为革命是由鼓动革命的人引起的。鼓动者是那些对现状不满的人，他们渴望变革，并为此不懈地努力着。每一个革命的时代都不乏这样的鼓动者；他们自己就是骚动和不满的产物。但是，成千上万的人民，不会仅仅因为一个鼓动者的召唤就行动起来。大多数人还是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他们是不会愿意冒着失去已经拥有东西的危险去做什么的。但是，当经济状况使他们的生活一天天变得更加痛苦，几乎成了无法忍受的负担时，那么，即使很软弱的人也愿意铤而走险。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们才会去倾听鼓动者的声音，鼓动者似乎为他们指出了一条脱离苦难的路。

在我的许多信中，我都提到了人民的痛苦以及农民起义。在亚洲和欧洲的每一个国家都出现了农民起义，结果是流血杀戮和残酷的镇压。农民的苦难生活迫使他们采取了革命的行动，但是，他们通常对自己所要达成的目标没有一个清晰的想法。因为他们思想模糊，缺乏一个思想体系，所以他们的努力经常是以失败告终的。在法国大革命中，我们发现了一个新事物，无论如何，它影响的范围很大——那就是革命行动的经济驱动力与思想信念的结合。只要有了这样的结合，就会发生真正的革命，而一场真正的革命会对生活和社会的整个结构——政治、社会、经济和宗教等方面——产生影响。我们看到，在18世纪最后的几年里，这一切在法国都发生了。

我已经告诉过你，法国国王穷奢极侈，昏庸无能，腐化堕落；而广大的人民大众却赤贫如洗，一无所有。我还告诉过你，在法国人民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和躁动；还有伏尔泰、卢梭、孟德斯鸠和许多人点燃了新思想的火焰。因此，有两个过程，即经济的贫困和新的思想体系的形成，它们同时发生并相互作用着。建立起一个民族的思想体系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的，因为新的思想必须逐渐渗透到他们的心中，而且很少有人愿意放弃他们固有的偏见和观念。通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一种新的思想体系建立起来，但是当人民最终接受了一系列新思想的时候，这些思想本身又有点儿过时了。有意思的是，18世纪法国哲学家的思想是以欧洲工业化以前的时代为基础的；然而，几乎就在那个时候，工业革命在英国开始了，它正在大大地改变着工业和生活，事实上，它颠覆了很多法国新理论的基础。工业革命的确是后来才发生、发展的，法国的哲学家当然不可能猜想到将来要发生什么。然而，法国大革命的思想体系在很大程度上是以他们的思想为基础的，但是随着大工业的到来，他们的思想有一部分已经过时了。(www.xing528.com)

尽管如此，很显然，这些法国哲学家的思想和理论对法国大革命产生了十分巨大的影响。以前也有过很多人民群众发动的起义和暴动；而现在这是一次非凡的、有意识的群众运动，或者说是在意识引导下的群众运动。所以，法国大革命是有很重大意义的。

大革命中诞生了《人权宣言》（Declaration of the Rights of Man）。这个著名宣言的理念，可能取自美国的《独立宣言》。但是美国的《独立宣言》言简意赅，可法国的这个宣言很长，而且很复杂。人权是要保障人们享有平等、自由和幸福的权利。《人权宣言》在当时来说，是非常勇敢而大胆的，在后来的近100年间，它成了欧洲自由主义者和民主主义者的共同纲领。然而，今天它已经过时了，并不能解决我们当今的任何问题。人们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发现，只是法律面前的平等和选举权，并不能保障真正的平等、自由和幸福，那些当权者还有其他方法剥削人民。自从法国大革命以来，政治思想进步了，发生了很大改变，也许甚至今天的大多数保守派人士也接受了《人权宣言》里高调动听的原则。但是，我们不用太费力气就能看出，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给予人民真正的平等和自由。《人权宣言》确实保护了私有财产。由于与封建权利及特权相关的其他原因，大贵族和教会的财产被没收了。可是私人财产本身被看作神圣不可侵犯的。你也许知道，现在进步的政治思想认为，私人财产是邪恶的，应该尽可能地彻底废除。

《人权宣言》对于今天的我们而言，似乎是个很平常的文件^[1]。昔日勇敢的想法，到了今天往往会变得稀松平常。但是，在当时，人们称颂它震撼了整个欧洲，它似乎给所有受苦受压迫的人们带去了充满希望的美好未来的许诺。

[1] 不同的是，对于当今世界来说，《人权宣言》并非一个平常的文件。联合国于1948年起草的《世界人权宣言》很大程度上借鉴了法国《人权宣言》的内容。《世界人权宣言》对于世界范围内的民族解放、政治改革与国际秩序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