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城市兴起，哥特式建筑展示勃勃生机

十字军东征时期是欧洲充满信仰、有着共同抱负和信条的伟大时期，人民在这种信仰和希望下，从他们每日的痛苦不幸中寻求着慰藉。此时，没有科学，也几乎没有知识，因为信仰、科学和知识是不容易走到一起的。知识和学问使人们思考，怀疑和质疑很难成为信仰的同伴。科学的方法就是探究和试验的方法，它不是信仰的方法。我们会在以后看到这种信仰是如何被削弱，怀疑又是如何产生的。

但是，目前我们看到信仰正在蓬勃兴旺地发展，罗马教会使自己成了“忠诚者的领袖”，还经常剥削他们。成千上万的“忠诚者”被派去参加了前往巴勒斯坦的十字军东征，却再也没有回来。教皇还开始宣布凡是在欧洲没有一切服从教皇的基督教信徒或组织，都要对其发动十字军的征伐。教皇和教会甚至通过经常颁布“特赦令”和出售“赎罪券”的方式来利用这种信仰。“特赦令”允许人们违背教会的某些法律或协议。于是，教会制定的法律允许在某些特定情况下被置之一旁。遵守这样的法律是不可能长久下去的。“赎罪券”则更为糟糕。根据罗马教会的说法，灵魂死后要进入炼狱，那是介于天堂和地狱之间的一个地方，灵魂要在这个地方为在人世犯下的罪孽而承受痛苦。然后，灵魂才能升入天堂。教皇向人民许诺，他们可以付钱逃脱炼狱，直接升入天堂。于是，教会利用了无知人们的信仰，甚至犯下罪行，也就是所谓的罪孽，以此来赚取金钱。在十字军东征后，这种出售“赎罪券”的行为蔓延开来。它成了一个巨大的丑闻，这也是为什么有许多人反对罗马教会的原因之一。

奇怪的是，信仰单纯的人们，他们的忍耐力是如此巨大。这是因为在很多国家，宗教成了最大最合算的生意之一。看看寺庙里的神职人员吧，他们是多么努力地欺骗穷苦的拜神者啊。去恒河岸边吧，你会看见印度教学者（pandas）拒绝表演某些仪式，除非不高兴的村民拿出钱来。无论在一个家庭发生哪种情况——出生、结婚和死亡——神职人员都会走进这个家庭，索要金钱。

每一个宗教皆是如此——印度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以及琐罗亚斯德教。每一个宗教都有自己的方式从忠诚者的信仰中获取钱财。印度教的方式是显而易见的。在伊斯兰教里本应是没有神职的，在过去，这并没能保护它的追随者免受宗教的剥削。但是，个人和阶级出现了，他们自称为宗教里的专业人士、学者、先生（mavlavis）、大师和诸如此类的称呼。他们压迫剥削充满信仰的无知信徒。他们留着长长的胡须，或脑瓜顶上留有一撮头发，或前额上有一个长长的标记，或身着苦行僧的服装，或身穿遁世者黄色或赭色的衣服，这些都是通往神圣的通行证，很容易就让人们深信不疑。

如果你去美国，这个最先进的国家，你会发现那里的宗教是靠剥削人维持的大产业。

我已经远离了中世纪和信仰的时代。我们必须得回去了。我们发现，这种信仰已清晰可见，已具有了创造性的雏形。公元11、12世纪是一个伟大的建设期，大教堂纷纷拔地而起，遍布了整个西欧。一种以前欧洲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建筑出现了。通过灵巧的设计，沉重的屋顶的重量和压力被分散到了建筑物外面的扶壁上。令人惊讶的是可以看见在建筑物的里面，精巧的圆柱赫然支撑着巨大顶部的重量。这种穹顶借鉴了阿拉伯的建筑风格。在整个建筑物的上面，尖顶一直往上指向了天空。这就是哥特式（Gothic）的建筑风格，在欧洲逐渐形成和发展。这种建筑风格有着极其惊人的美丽，似乎代表了高涨澎湃的信念和渴望。它的确是代表了信念时代。只有那些热爱自己工作的建筑师和工匠，在伟大的事业上展开通力合作，才可能建造出这样的建筑物来。

哥特式风格在西欧的产生是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在交织着无序混乱和无知狭隘的时代，居然能诞生出这样的美，几乎像是一位去往天堂的祈祷者。哥特式教堂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法国、意大利北部、德国和英格兰。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它们是如何产生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些建筑师的名字。他们似乎更多地代表了所有人的共同愿望和努力，而不是代表某一位建筑师。另一个新事物则是教堂窗户的彩色玻璃。绚丽多彩的颜色在这些窗户上描绘出了精美的图案，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为整个建筑物增添了庄严敬畏的效果。

不久前，在我最近的一封信里对欧洲和亚洲做了比较。我们看到，在那个时期，亚洲远比欧洲有着更高水平的文化和文明。然而，在印度却没有出现太多的创造性作品，而我认为创造力是活力的标志。出自半文明的欧洲的哥特式建筑向我们展示了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欧洲。尽管文明的混乱无序和倒退落后带来了种种困境，但是这种活力突然出现了，并找到了自我表现的方式。哥特式建筑物就是其中的一个例证。随后，我们会看见这种风格也出现在绘画、雕刻和对冒险的热爱里。

你已经见过一些哥特式大教堂。我想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它们。你参观过德国科隆的美丽大教堂。在意大利的米兰（Milan）有一座非常精美的哥特式大教堂，法国的沙特尔（Chartres）也有一座。但是，我没法一一说出所有的地方。这些大教堂遍布了德国、法国、英格兰和意大利北部。奇怪的是，罗马却没有著名的哥特式建筑物。(www.xing528.com)

公元11、12世纪是伟大建筑的时期，然而在这一时期也修建了一些非哥特式的教堂，如巴黎圣母院（Notre Dame）^[1]，还有你见过的威尼斯圣马可大教堂（St. Mark），它可能是拜占庭作品的典范，有着美丽迷人的镶嵌图案。

信仰的时代衰落了，教堂和大教堂修建的数量也跟着减少了。人们的思想转到了其他的方向，转到了商业和贸易上，转到了市民生活之中。大教堂已经不再修建，取而代之的是市政厅。所以，我们发现，从公元15世纪初开始，华美的哥特式市政厅或会馆分布在了北欧和西欧。在伦敦，英国的国会大厦（Houses of Parliament）就是哥特式风格，但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落成的。我有一个想法，最初的哥特式建筑物已经被焚毁，后来修建了另一个也是哥特式风格的建筑物。

这些出现在公元11、12世纪的伟大的哥特式大教堂都坐落在各个城镇和城市里。古老的城市正在觉醒，新的城镇正在形成。整个欧洲都在发生变化，各地的城镇生活正逐渐增多。当然，在过去的罗马帝国时期，大型城镇则坐落在地中海沿岸。但是，随着罗马的沦陷和希腊-罗马文明的衰落，这些城镇也衰败了。除了君士坦丁堡和阿拉伯人统治的西班牙以外，欧洲几乎没有一座大城市。在亚洲——印度、中国和阿拉伯世界——大城市在这个时期却非常繁荣。但是，欧洲没有这样繁华的城市。城市、文化和文明似乎是相辅相成的。在罗马秩序倾塌后，欧洲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出现城市、文化和文明。

这些新城市，或者是其中的大部分城市，肯定和旧式的帝国城市是有区别的。欧洲新兴城市的重要性不是由于皇帝或国王，而是由于它们自己控制的贸易活动。因此，它们的力量不是来自贵族阶级，而是来自商人阶级。它们都是商业城市。所以，这些城市的兴起意味着中产阶级的兴起。我们会在后面看到，这个中产阶级的实力在不断壮大，最后它成功地挑战了国王和贵族，还从他们手中夺取了权力。但是，这发生在我们目前谈论内容的很久以后了。

我说过，城市和文明常常是联系在一起的。随着城市的发展，知识会发展，自由的精神也会发展。居住在农村地区的人们零星分散，往往十分迷信。他们似乎受到了自然环境的支配，不得不努力工作，几乎没有闲暇时间，他们也不敢不服从他们的领主。在城市里，大批的人居住在一起；他们有机会过上更文明的生活，接受更开化的教育，更有教养地讨论和批判，也有机会去思考。

所以，自由精神不断地发展，与封建贵族代表的政治权威、与教会代表的精神权威背道而驰。信念时代衰落了，质疑的思想出现了。

[1] 这里是尼赫鲁的记忆有误。巴黎圣母院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