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克斯的帝国博物学：面包树移植

在塔希提岛上，让班克斯印象最深、评价最高的植物当属面包树了。班克斯猜测：

这个快乐的民族一定没有受到祖先咒语的影响，也不必承受祖先原罪带来的惩罚。他们不用付出辛苦的汗水就可以得到廉价的面包，所需要的仅仅是爬上树将果实摘下。班克斯甚至想象说，一个人如果能成功地种植10棵面包树就可以生存下去，甚至为后代也存下了足够的粮食资源，而不必像欧洲人那样，需要在寒冷的冬季去播种，在酷热的夏季去收获。（Banks & Beaglehole，1962a：341）

这种上帝赐予的植物深深触动了班克斯的上进之心，他希望能将“天堂”的美好事物扩散到世界其他地方。因此，面包树移植也成了班克斯最具野心的计划，他希望能把塔希提岛上的面包树引种到加勒比海地区。在18世纪60年代，英国政府就有了往西印度群岛移植作物的计划，斯奈德在其论文中分析了两个主要原因。首先，大英帝国在该地区的殖民地经济收入十分单一，几乎完全依靠甘蔗种植。而“七年战争”表明，种植单一作物无论是对于殖民地，还是对于英国本土，都可能引发经济灾难，只有多样化才能保持殖民地的自给自足。于是，英国“皇家技艺促进会”（Royal Society of Arts）^[7]便悬赏作物移植。其次，英国在西印度的主要商业来源是制糖，而种植甘蔗是一项劳动密集型农业，需要大量的人口，于是英国从非洲运去了大量奴隶。但随之而来的是食物供应问题，黑奴消耗了大量粮食，使得粮食价格不断上涨（Synder，1994：50-52）。

面包树移植计划从一开始就得到了种植园主的极大欢迎，他们希望借此获得一种更便宜的食物来供养农场的黑人奴隶。1772年4月17日，莫里斯（Valentine Morris）^[8]致信班克斯，询问引进面包树的可能性，他的信很委婉，甚至有些掩盖原意，高调地为改善当地土著饮食而呐喊，但实际上这位在南美有着种植园的大地主，更看重的是自身利益：

我满怀兴奋地访问了阁下的府邸，但您正好不在家，我留下名字并向您问好致敬。我知道这个时候您总是事务缠身，但很想知道能否得到面包树的植株或种子，以便将这种有价值的植物种子引进到美洲岛屿。那里有大量的财富，我一直想着要去，并对此很感兴趣。如果当地土著能得到面包树，对他们来说将是最大的幸运。因此，我给您造成的麻烦也算是人道主义的或者说助人为乐的，它能惠及如此多的人。我知道，我不需要向您这样的绅士道歉，您曾在类似的案例中表达过自己对这类事情的态度……（Banks & Chambers，2008：102-103）

1774年牙买加农场主伊斯特（Hinton East）请求班克斯，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经济价值或具有观赏价值的植物，以便引种在自己的农场里。伊斯特也提到了面包树：“获得最优良品种的面包树对西印度群岛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它是一个特有品种，一种对黑人来说非常健康和可口的食物；它的作用会超过大蕉树（plantain，Musa paradisiaca），占据奴隶所需粮食的大部分。”（Banks & Chambers，2009：62）(www.xing528.com)

现有资料很难还原班克斯采取了什么方式，才得以说服海军部和内政大臣同意这次面包树移植之旅，以及班克斯在决策形成过程中的角色是什么。或许很多想法都是通过当面会谈来传达的。但这个宏伟计划被批准后，班克斯在筹备活动中所发挥的作用却处处可见。1787年，班克斯给随船的博物学家纳尔逊一封信，交代了如何随施恩号完成这次行动。指令详细规划了如何购买、保存、运输和种植面包树，每一个步骤都详细而具有很强的操作性（Banks & Chambers，2009：224-227）。另外，施恩号起航后，班克斯也一直保持着与船长布莱的通信往来，以回答相关问题，并将情况汇报给王室和政府。

但途中船长布莱与海员矛盾激化，遭遇叛变，面包树移植工程也随之失败。班克斯并未放弃，他与政府官员商谈，向国王请求，于是海军部又组织了一次面包树引种活动，终获成功。布莱将500棵面包树苗留在了圣赫勒拿岛，另500棵留在了牙买加（Synder，1994：59）。现在，面包果依然是加勒比地区的主要产品之一，而且作为地方特色出口到世界各地。

班克斯还从新西兰移植了亚麻。1785年，东印度公司秘书莫顿（Thomas Morton）^[9]致信班克斯，送给他一些来自远东地区的大麻种子，并寻求在英国栽种的建议。这是班克斯与东印度公司的一次直接合作。虽然班克斯与东印度公司并无正式隶属关系，但他一直是公司可信的决策建议者，尤其是博物学方面。在航海时代，麻绳的耐用程度对船只来说非常重要，因此，东印度公司和海军部都希望能完成这项计划。但两者的目的显然不同，东印度公司主要看中的是商业目的，而海军部考虑的则是军备物资的自给自足（Synder，1994：68）。

作为皇家学会主席，给政府或公司活动提供知识咨询是很正常的，如果他自己知识不足，也会联系相关研究者来帮忙。1801年4月18日，班克斯写信给福斯特（John Foster）^[10]，告诉他自己已经倾尽所能购买亚麻，并送往了爱尔兰。另外，他还补充道，自己对亚麻在爱尔兰的成功持怀疑态度，因为它的收益较少，对农民没有吸引力（Banks & Dawson，1958：341）。5月初，班克斯又为海军部购买到了数量更多的亚麻种子。但很不幸，班克斯的亚麻移植工程失败了（Banks & Dawson，1958：341）。

除此之外，班克斯还引种过菠菜、苹果等蔬菜或果树。接下来着重考察班克斯从中国向印度殖民地引种茶树的过程，这在中英两国经济贸易和文化交往的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不幸的是，班克斯的这一计划并没有取得明显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