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克斯与同时代的多数科学家一样,相信宇宙是由唯一的上帝有目的地创造的,并且宇宙中一切事物的创造都是为人服务的。班克斯欣然接受了这个假定,把它作为常识,并且很淡然地认为,根本不需要刻意地去维护甚至夸大它的重要性。1769年,奋进号航行至南美火地岛,他习惯性地用这种假定对当地植物的特性进行解释,认为每一个单独的物种都是上帝专门为该地区设计的。创造者的伟大能力使班克斯感到惊讶:神恩的无限关照生产出了这么多的物种,并且与他创造的多种多样的气候完全吻合(Gascoigne,1994:47)。另外,在1818年极地之旅的评论中,班克斯认为,如果我们勤于思考,就会发现上帝把陆地放在极地冰雪之下,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支撑日渐增长的冰雪,直到其高触云端。他认为,我们对上帝的行为只能猜测,人类有限的理性无法真正认识到神的恩典(Gascoigne,1994:48)。由此可以看到,班克斯毫不怀疑上帝的存在,并且认为正是上帝这个创造者按照自己的目的产生了世界。上帝所创造的这个世界是自足的,每个个体从被创造出的那一刻起就按照神赋本性去自由运转,不再受上帝的干预。
在班克斯接受的早期教育里,进化的思想还几乎没有出现。物种不变、上帝创世的观念是当时学者和普通大众的生活常识,很少有人对此提出质疑。后来班克斯接受了林奈的博物学思想,而林奈的分类和命名体系也同样是以上帝创造物种的不变性和合理性假设为基础的。在《自然系统》第一版中,林奈说:“由于不存在新种,由于一种生物总是产生于其同类的生物,由于每种物种中的每个个体总是其后代的开始,因此可以把这些祖先的不变性归为某个全能全知的神,这个神就叫作上帝,他的工作就是创造世界万事万物。”(转引自吴国盛,2002:307)随着植物标本数量的增长,以及对物种间某些相似性的重新思考,班克斯也如林奈一样,原先坚持的物种不变想法开始动摇。他始终不明白,既然一切物种都是上帝有目的、有意识的创造活动的产物,为什么似乎有些物种在历史的变迁中消失了呢?为什么又会出现一些新种、亚种或者变种呢?
即使这些疑问和谜题难以回答,班克斯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关于设计论的基本假设。但是有一件事还是引起了他对这一问题的慎重思考。当时北爱尔兰德罗莫尔地区的主教珀西(Thomas Percy)[17]在化石中发现了一种古代巨鹿的遗迹,这对班克斯的触动极大。在1783年l l月给珀西的书信中班克斯表达了自己的困惑:这个物种如今是否依然存在呢(班克斯依据当时的博物学记录推测该物种已经灭绝)?如果消失了的话,就清楚无疑地说明,上帝创造过的物种可以灭绝,这是一个令人惊奇的现象,因为该现象对上帝创造完美物种并且物种永恒不变的理论来说,确实是一个毁灭性打击。一个月后,班克斯依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他又给珀西写了第二封信,对该现象作出了自己的解释:上帝可能还是会维持物种的不变性,但是有些个体或者个别物种自身走向了衰败。1784年2月,班克斯又能够平静地去安慰珀西了,他认为,这种巨鹿化石很像产于北欧、亚洲北部和北美洲的驼鹿(elk),只是迄今为止博物学家还没发现而已。或许这个答案连班克斯自己都难以信服,在以后多个场合和信件往来中,他都提及了此事,他还与德国当时著名的古生物学家默克(Johann Merck)、人类学之父布卢门巴赫(John Blumenbach)[18]多次讨论了这一问题(Gascoigne,1994:48-49)。(www.xing528.com)
尽管班克斯获得了一些反对设计论和物种不变的证据,甚至这些数据也让他对自己的理论产生过质疑,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维护自己理论的内核,依旧相信上帝有目的地创造了这个“伟大的存在之链”,只是人类对它的认识还需要进一步改进。
在宗教仪式方面,班克斯有些倾向于欧洲宗教改革者的做法,对教会精心编制的繁文缛节表示极度的厌恶和蔑视,主张简化宗教的日常活动和固定仪式。对他本人来说,参加教会的礼拜活动并非是受到什么神意的内心驱使,而只是社会习俗使然。在冰岛之行的航海日志中,班克斯曾经坦率地记录了自己参加当地礼拜活动的初衷:只是不希望自己被当地人看作异类,而给他们留下亲和的印象(Rauschenberg,1973:215)。另外,为了实现他在全球建立动植物收集网络的目标,班克斯不得不与分布到世界各地的传教士交流合作。在这些交往活动中,他又一次表现了自己的实用态度。班克斯一方面公开表示体谅传教士们的辛苦,赞扬他们把上帝的恩泽传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从而给人类带来福音;另一方面暗地里又对传教士的工作表示不屑一顾,认为他们应该把精力更多地放在为动植物收集和帝国扩张服务上,这样才能更好地实现他们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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