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克斯帝国博物学：新兴地主阶级的启蒙

1743年2月15日，班克斯出生于伦敦一个富有的家庭。据考察，班克斯是一个新的姓氏，它很好地反映了当时英国社会阶层的流动。班克斯的曾祖父（1665—1727）是一名出色的律师。当时该职业地位很低，被认为是无用的职业。但该行业利润丰厚，班克斯的曾祖父勤奋刻苦，是行业之中收入颇多的，在40岁之前就拥有并经营了几处重要的地产，并且是“班克斯家族的真正奠基者”（Banks & Hill，1952：v）。

1709年班克斯的曾祖父首次购买了一大片土地，这片土地位于林肯郡南部，韦兰河的入海口，一共花费了9900英镑，但这并没有花光他的财产。他的女儿到了结婚年龄，嫁妆是惊人的10000英镑，这足见其家底之殷实。之后不久，1695年出生的小儿子即班克斯的祖父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他的夫人是霍奇金森（William Hodgkinson）的继承人，父亲是德比郡奥弗顿煤矿的拥有者，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富有商人。为此，班克斯的曾祖父不仅把从林肯郡南部刚购买的土地给了这对新婚夫妇，而且1714年又把他们安置在了雷维斯比这块新购买的地方。由于政治因素的影响，这次购买极其划算，仅花费14000英镑就购买了2000亩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庄园、房屋。

1727年，班克斯的祖父继承了财产。之后，他又购买了大片的土地，并有效改造沼泽，获得了丰厚的收入。他是当地议会一个分支中的成员，但似乎从未在政治上获益。1730年他被选入了英国皇家学会，当时这个机构还名微势轻。班克斯的祖父有八个合法的孩子，最大的是班克斯三世，本来应该由他继承雷维斯比的地产，但他却比父亲逝世还早，于是由次子即班克斯的父亲来继承。他不仅继承了父亲这边的财富，而且也享有了母亲那边继承过来的财产。因此，班克斯的父亲非常富有，并在议会买了一个席位。

1743年班克斯出生时，这个家族已经在林肯郡生活了将近30年。到这时候，班克斯家族对教育还没有什么概念。在班克斯还步履不稳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他和妹妹萨拉只要等到21岁，就可以继承乡下的地产了，同时还有每年大约6000英镑的其他收入，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Fara，2003：48）。几十年后，到1791年，随着战争导致的通货膨胀，班克斯的收入达到了7000英镑，1807年达到12300英镑，而受1815年《谷物法》的鼓励，1820年，班克斯的地产收入高达16000英镑（Dragon，2000：95）。也有统计认为，1820年班克斯的实际收入超过22000英镑（Carter，1988：580）。当然，货币的购买力是因时因地不断变化的，要精确分析一个较长时间段内班克斯家庭财富的相对水平是很难的，但我们可以通过当时的一些经济活动来反映英镑的购买力。

首先，从横向个人收入来看，切尔西药用植物园管理者菲利普·米勒每年的收入是50英镑；大英博物馆的首席主管年薪200英镑；奋进号船长库克承担了重要的任务，也同时享有惊人的高工资——大约每年90英镑（Fara，2003：48）。另外，“班克斯后来的朋友和助手索兰德在大英博物馆的薪金每年不到60英镑”（Fara，2003：37）。当时的英国皇家学会每年预算也不过1500英镑（Fara，2003：194）。由此看来，即使是高薪阶层，与班克斯的收入也相差甚远。

其次，我们可以从普通农场工人的收入来考察英镑在当时的实际价值。麦克法兰（Alan Macfarlane）曾经转述过一个青年男子农场求职的故事：“……苦等了大半晌，眼看同伴及女佣大多有了东家，此时一个壮硕的约曼对他发话了，问他要不要一个‘地儿’，亦即一个职位、一份工作。小家伙答曰要，还说他肯干任何活计，又希望这半年能挣得4英镑工钱。长到十六七岁，他已经身强力壮，能够以男子汉身份受雇了，故而他的工资亦可翻倍。他开了价，得允一年12英镑，倘若立契从夏季开始干半年，甚至可得14英镑……”（麦克法兰，2008：102-103）(www.xing528.com)

当然，班克斯的家庭财富与当时卡文迪什的百万家产相比，还相差甚远。甚至在地主阶级行列也算不上多少名气。据明格（Gordon Mingay）估计，18世纪末英国大约有400家大地主，年收入为5000英镑至50000英镑，平均为10000英镑左右。如果这10000英镑全部来自地租，那么他们的地产一般在10000英亩至20000英亩。这些大地主的地产最少不能低于5000英亩，而事实上往往超过50000英亩（Mingay，1963：26-29）。按照这个分类标准，班克斯家族应该位于大地主中的中下层。

从总体来看，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班克斯的家庭已步入富有之列，且财富的主要来源是土地。除此之外，他还从母亲那里继承了部分矿产收入。按当时的消费水平，年收入6000英镑左右已属于高收入家庭。随着英国的农业改革运动，班克斯的家庭财产不断增加。班克斯非常善于利用自己的财富。

18世纪上半叶的欧洲，虽然博物学并没有在数理实验科学的打压之下销声匿迹，但作为一门学问，博物学既不被理解，也不受重视。在欧洲范围内，布丰和林奈是仅有的两位受到高度赞扬和尊重的博物学家^[9]。林奈博物学以雄蕊和雌蕊的数量、位置等特征为依据，来鉴定物种和分类命名，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植物学的定量化。这种方法简单、易学，便于传播，同时具有了某些自然哲学的特征。但很快博物学家就意识到，基础框架构建好后，需要成千上万的国外物种填充进来。这就需要大量的博物学采集者和观察员，他们要有知识、有闲暇、有丰富的方式方法，但在当时的英国乃至整个欧洲，这些条件都很难在一个人身上全部展现。因为，通常情况下，真正具有科学精神和研究气质的博物学家都不富有，而富有的人大都不是采集型博物学家（Tomlinson，1984：63）。

班克斯是个例外，他小时候就喜欢在田野间游玩，喜欢钓鱼、打猎等活动。在伊顿公学读书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疯狂地喜欢上了博物学，从此，博物学成为他一生的追求。后来，他曾向朋友霍姆（Everard Home）^[10]追忆起这次离奇的“皈依”过程：一天，他与伊顿公学的同学一起洗澡，从河中出来后，发现同伴都已经离开了。穿好衣服后，班克斯慢悠悠地走在返程的林荫大道上。这是一个晴朗的夏日傍晚，花儿铺满了道路两旁。看到周围美丽的风景，班克斯感到异常兴奋。“这是多么漂亮的景色啊，”班克斯惊呼道，“与让我囿于其中的希腊、拉丁经典相比，了解这些植物的本性不是更合乎道理吗？”（Smith，1975：5-6）。出于对博物学的热爱，他花钱雇佣当地妇女为其采集标本。在牛津大学读书期间，他积极参与学生联合会活动，组织聘请数学天才、植物学家里昂（Israel Lyons）^[11]去讲学。利用财富获取知识成为班克斯后期职业生涯的一个显著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