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那种“纪念死者”的要求过于随意,毕竟需要预先在当地做大量的安排。因此,加倍热情地,为当年凡尔登战场上的许多漫游小路做了标记,尤其是受到那次象征性握手的鼓舞,这次握手是总统和总理[2]共同的决定,在那个值得纪念的1984年9月22日,在尸骨存放所前面,我们这些人尽力提供了两种语言的提示牌,比如漫游目标先写法文Mort-Homme,同时再写上德文Toter Mann (死去的男人),特别是在那片被血浸透了的乌鸦森林(法文是Bois des Corbeaux)附近,如今已经覆盖着绿色植被的荒凉洼地里,可能一直还有地雷和哑弹,因此在已经有法文“不准入内”的警告牌上面,增加了我们德文的“严禁入内”。还应该赶紧在一些特定的地点,比如在弗劳伊利小村的断壁残垣前面,那里现在有一座呼吁和解的小教堂,还有304 高地上,1916年5月至8月,这个高地曾经多次被攻占,在反击中又多次被夺回,设立一些不引人注目的提示牌提醒人们,就像在这片战场的许多漫游目标一样,在这里稍事停留,缅怀沉思。
这种提示并非没有紧迫性,因为,自从总理来过我们康森渥利德军公墓,紧接着又去了在多瑙蒙特堡那边的法军公墓,与共和国总统历史性地握了手之后,来公墓的游人与日俱增。都是乘坐载客众多的大巴士来的,有几个来访团组过于观光性质的举止引起了一些抱怨。尸骨存放所的圆顶上面的塔楼,外形看上去就像一颗炮弹,往往只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因此,在存放着十三万法军阵亡将士的很少一部分尸骨的玻璃橱窗前,时常会有人发出讪笑,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更恶劣的是,还可以听见一些下流猥亵的评论。有些话还被传了出去,这也证明,总理与总统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姿态努力推动的、我们两个民族之间伟大的和解行动还远远没有结束。人们对我们的人的反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明摆着的事实也几乎不可能视而不见:为纪念法军阵亡将士竖立了一万五千个白色的十字架,上面的碑文是“为法国而死”,每个十字架的前面还种了一簇蔷薇,而我们的阵亡将士却只有黑色的十字架,数量也要少得多,而且没有碑文,也没有任何花饰。
这里要说一下,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对这些抱怨给予回答也是很难的。如果涉及有关战争牺牲者的人数,同样也常常令人一筹莫展。长期以来,都是说双方各阵亡三十五万将士。对于在三十五平方公里的面积上有一百万人阵亡的说法,我们认为是夸大其词。大概共有五十万人阵亡,在战役的中心地带,每平方米大约死了七八个人,他们在争夺多瑙蒙特堡和佛克斯堡,在弗劳伊利附近,在304 高地以及“寒冷的土地”(法文是Froideterre)的激战中捐躯,这个词表现了整个凡尔登战场的那种贫瘠的黏质土壤的特性。在军界通常都使用“损耗战”这个概念。
然而,不管损失到底有多大,当我们的总理和法国的总统握着手,站在尸骨存放所(法文是Ossuaire)前面的时候,他们发出了一个超过任何数字的信号。我们这些人也可以算是扩大了的代表团的成员,但却只能从背后看见这两位政治家,代表团里也有恩斯特·容格尔[3]这位年事已高的作家,他当年亲眼见证了这场毫无意义的牺牲。
后来,他们共同栽下了一棵槭树,因此事先就要明确,这一象征性的行动不能在可能还有地雷的区域进行。大多数人都喜欢这一部分活动。与此相反,在附近地区同时进行的德法联合军事演习却不太受欢迎。我们的坦克开在法国的公路上,我们的龙卷风战斗机低空飞过凡尔登:这些都是当地的人不愿意看见的。假如不搞军事演习,而是我们的总理来到一条做过标记的漫游小路,一直走到那个叫作“四根烟囱”(法文是Abri de Quatre Cheminées)的地下掩蔽部的断壁残垣前面,肯定会更有意义,1916年6月23日,为争夺这个地方,巴伐利亚军团和法国的阿尔卑斯猎手展开激战,双方均损失惨重。抛开所有象征性的意义,安排总理在这里稍事停留,缅怀沉思,而且尽可能地不要拘泥外交礼仪。(www.xing528.com)
[1] 叙述者:守墓人
叙述事件:科尔和密特朗在凡尔登尸骨存放所前握手
叙述时间:事后不久
[2] 总统和总理,指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和联邦德国总理科尔。
[3] 恩斯特·容格尔,德国作家。参见19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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