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石油危机对德国的影响及无汽车星期日倡议

绝对不是有益于健康的震惊！你可不太了解我的女婿们，所有四个人，都不怎么样。他们不是同我的女儿们结了婚，而是极其秘密地和他们的汽车结了婚。总是擦个不停，甚至星期天也在擦。再小的凹痕也要抱怨半天。没完没了地谈论价格昂贵的汽车，对保时捷这种车垂涎欲滴，就像是对一些想偷偷带出去幽会的漂亮姑娘。这会儿所有的加油站前面都排起了长队。石油危机^[2]！我告诉您吧，这可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更准确地说，是一次震惊，但不是有益于健康的。当然，他们也赶紧囤积。所有四个人。格哈德平时说话就像是一个崇拜健康的信徒：“天哪，不要加肉！千万不要加动物脂肪！”发誓只吃格雷厄姆全麦面包^[3]，在把汽油换装到他的那几个用来囤积汽油的油桶里时，他用嘴吸着橡皮管，差一点汽油中毒。恶心，头痛。他喝了好几升牛奶。海因茨－迪特甚至把浴缸都装满了，家里到处都是汽油的臭味，把小索菲都熏得昏了过去。

我的这几位贤婿啊！另外两个也没有好多少。总是抱怨一百公里的限速。霍尔斯特的办公室只允许室温不超过十九度，他就以为肯定会长冻疮。而且还总是骂骂咧咧：“这些赶骆驼的家伙，都是这些阿拉伯人的责任！”应该是以色列人的责任，因为是他们又开始打仗，激怒了那些可怜的沙特人。“可以理解，”霍尔斯特大声说道，“他们拧紧了石油开关，为的是让我们这里的油变得紧张起来，也可能会一直紧张下去……”海因茨－迪特几乎就要掉下眼泪，接着说：“如果大家都只允许以一百公里时速在高速公路上，以八十公里时速在普通公路上，慢慢地爬行，也就不值得再去攒钱买一辆新的宝马……”“这是社会主义的平均主义。这大概只会对这个自称是交通部长的劳里辰^[4]合适……”艾伯哈特高声斥责起来，他是我的大女婿，这时真的和霍尔斯特吵了起来，因为他是社民党的同志，但是同样也对汽车爱得发疯：“等着瞧吧，肯定会重新选举的……”他俩都辱骂了对方。

这时我说话了：“大家都听着，你们的独立自主的丈母娘，手脚一直都还挺利落，现在有一个绝妙的主意。”自从老伴去世之后，我就是一家之主，那时，我的几个女儿都还不能自立，如果迫不得已，我也只是发发牢骚，总还是一直维持着这个家，必要的时候也说说该朝哪个方向走，比如，当罗马俱乐部^[5]的人已经发过紧急警告的一场真正的能源危机降临到我们的头上，大家都以为可以疯狂地轻率对待的时候。“大家都听着，”我在电话里说，“你们都知道，我已经看见经济增长的终结正在慢慢临近。现在我们真的倒霉了。但是，也没有理由愁眉苦脸的，即使明天是安息星期日。反正明天是严禁开车的日子，今后每个星期日都会这样。因此我们来一次全家郊游。当然是徒步。我们先乘三路有轨电车，从终点站开始步行，在我们卡塞尔周围有这么多美丽的森林。就去哈比希特森林吧！”

一阵狂喊乱叫。“要是下雨怎么办？”“要是真的下大雨，我们就只去威廉高地城堡，看一看伦勃郎等人的画，然后再步行下山。”“我们已经看过这些旧油画。”“谁会在11月，树上一片叶子都没有的时候，还在森林里面转悠呢？”“要是非得搞一次全家活动日，那就让我们大家一起去看电影吧……”“或者我们在艾伯哈特家里聚会，点燃客厅里的壁炉，大家舒舒服服地围坐在一起……”

“不在那里！”我说。“不准找借口。孩子们准会高兴的。”这样，我们全体出动，穿着雨衣和胶鞋，起初是下着蒙蒙细雨，从终点站德鲁塞尔峡谷走进哈比希特森林，这片森林即使是光秃秃的，也有它的美丽之处。上山下山，我们走了两个小时。我们甚至从远处看见几只狍子，它们东张西望，然后一蹦一跳地跑开了。我给孩子们讲解了各种树：“这是一棵山毛榉。这是一棵橡树。那上面是针叶林，树梢已经朽了。这都是因为工业，因为有很多汽车，太多太多的汽车。是排放的废气造成的，你们懂吗？”

然后，我让孩子们看了橡树和山毛榉的果实，告诉他们，我们在战争年代曾经采集过橡树和山毛榉的果实。我们看见几只小松鼠沿着树干蹿上蹿下。真美啊！但是，我们逃也似的钻进了一家小饭店，因为雨开始下得更大了，我这个恶丈母娘同时也是好外婆掏钱请全家人喝咖啡吃蛋糕。为孩子们要了果汁汽水。当然也有烈酒。我逗我的那几位贤婿说：“今天甚至开汽车的人也可以喝酒呀。”我必须告诉孩子们，在战争年代，所有的东西都很匮乏，不仅仅是汽油，因此人们把山毛榉果实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可以压榨出真正的食用油。

但是，请您不要问我后来的事情。您不了解我的几个女婿。绝对不是感激。他们嘟嘟囔囔地抱怨在这种鬼天气里呆头呆脑地瞎转一通。除此之外，还说我“多愁善感地美化贫困经济”，给孩子们做了一个错误的榜样。“我们不是生活在石器时代！”海因茨－迪特吼道。总是自称在任何不合时宜的时候都很宽容的艾伯哈特，和我的大女儿古德龙大吵了一场，以至于他最后把自己的铺盖卷搬出了卧室。您猜猜这个可怜的家伙睡到哪儿去了？完全正确，车库。而且就是他的那辆老式奥佩尔里面，他一个星期日又一个星期日擦来擦去的就是这辆车。(www.xing528.com)

[1] 叙述者：有四个已婚女儿的寡妇
叙述事件：因石油危机而提倡的第一个无汽车的星期日
叙述时间：事后不久

[2] 1973年10月，石油输出国组织因为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的战争（1973.10.6—10.11）决定降低石油产量，直至以色列撤出占领的阿拉伯国家领土，以此向美国和西欧施加压力并且通过他们要求以色列做出妥协。由于石油紧张，联邦德国规定了在一些星期日禁止开车和限制车速的规定。

[3] 一种按照美国医生西尔韦斯特·格雷厄姆（1794—1891）的名字命名的全麦面包。

[4] 劳里茨·劳里辰（1910—1980），德国政治家，1972年至1974年任联邦德国交通部长。

[5] 由世界许多知名科学家、政治家和经济界领导人在1968年发起成立，目的是为了研究、阐述、预言人类的世界性的问题，1972年发表了《增长的限制——罗马俱乐部关于人类现状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