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茨堡的历史和文化名人

朝后视镜望上一眼，又飞快地驶出了几公里。奔波在帕骚和基尔之间^[2]。跑了许多选区。为了获得选票。驾驶我们这辆借来的DKW 轿车的是古斯塔夫·施特芬，他是明斯特的大学生，因为不是出生于太好的家庭，而是在信奉天主教的无产阶级的环境中长大的，父亲从前还参加过中央党，所以只好选择了第二种受教育的途径，一边做机工学徒，一边上夜校补习，因为他和我一样也想为社民党人吹嘘叫好，“我们与他们不一样。我们从不迟到！”合情合理地，准时按点地，为我们竞选旅行的每一个日程安排打上钩：“昨天在美因茨，今天去维尔茨堡。众多的教堂和钟声。黑漆漆的巢穴，只是在周围有一些亮点……”

我们在胡滕会堂前面把车停好。从后视镜里，我看见了一块横幅标语牌上面的文字，青年联盟那些总是梳着整齐的中分头的小伙子，高举着这块横幅标语牌，就像是举着一块发布圣灵降临的福音牌，我先看见的是镜子里的反字，然后才看见了正面：“这个无神论者在圣人基连的城市^[3]寻找什么？”在挤满了人的会堂里，前面的几排全被占据了，从他们身上的标志可以看出，都是大学生联谊会的学生们，这时我才作了一个平息嘘声的回答：“我在寻找蒂尔曼·里门施奈德^[4]！”指的是那个雕塑家兼该市的市长，在农民战争期间，有侯爵封号的主教当局，把他的双手都弄残废了，他现在，显然是使用了魔法，使我的讲演一段话一段话地获得了空间或许还有听众：“我赞美你，民主！”这是沃尔特·惠特曼^[5]的诗句，为了竞选的目的，稍微做了一些改动……

不必从后视镜里看，而全凭记忆的东西是：这次旅行是由社会民主党高校联盟和自由民主党大学生联盟的学生们组织的，不管是在科隆，还是在汉堡或者蒂宾根，他们都是迷惘的一大群，当一切还只是充满希望的计划的时候，我还在弗里德瑙区的尼德大街^[6]为他们煮了一锅藏着阴谋诡计的扁豆汤。到那时为止，社民党一点儿也没有预感到自己受之有愧的幸运，但是后来当我们踏上旅途的时候，它至少也认为我们的那张宣传画很成功，即我的那只啼叫着“社民党”三个字的雄鸡。虽然我们收门票，会堂仍然挤得满满的，同志们也感到很吃惊。只是有一些内容并不合乎他们的口味，比如，我到处被别人援引的要求：最终承认奥得河－尼斯河的边界^[7]，也就是说公开宣称放弃东普鲁士、西里西亚、波莫瑞和那个让我特别心痛的但泽。这些都已经偏离了党代会的决议，还有我的那些反对第二百一十八条款的论争；然而，另一方面，人们也看见来了许多年轻的选民，比如在慕尼黑……

今天，拥有三千五百个座位的皇冠马戏剧场座无虚席。我的那首即兴诗《蒸气锅炉效应》有助于抵抗一个右翼外围小集团也在这里发出的嘘声，这首诗，每一次，同样也在这里，让大家情绪高涨：“……瞧瞧这个民族，在嘘声中团结一致。嘘你，嘘我，嘘他，因为嘘声使一切相同，花的钱少，还发出热气。但是，培养这些充满才智、发出嘘声的精英，花的是谁的钱……”多好啊，我在皇冠马戏剧场，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几个朋友坐在那里，他们中间有的现在已经去世。汉斯·维尔纳·里希特^[8]，我的文学养父，他最初，在我开始这次旅行之前，曾经表示怀疑，但是然后就说：“干吧。这一切我都经历过：格吕恩瓦德团体^[9]，向核死亡宣战。现在你也可以去磨损一下自己……”

不，亲爱的朋友，没有任何磨损。我为此学习，探测长期积聚的污浊空气，追踪蜗牛的足迹^[10]，来到那些一直还在进行三十年战争^[11]的村镇，比如现在是去克劳彭堡，这里要比维尔斯霍芬或者里斯河畔的比伯拉赫更加保守。古斯塔夫·施特芬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开车，带着我们穿过平坦的明斯特地区。奶牛，到处都是奶牛，它们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问题：这里的奶牛是不是也信奉天主教。装得满满的拖拉机越来越多，和我们一样，也是开往克劳彭堡方向。都是一些家庭人口较多的农民，当这个有血有肉的人在我们租用的明斯特地区大厅里讲演的时候，他们也愿意在场……

为了这个《任君挑选》的讲演，我用了两个小时，平时则不到一个小时就哗哗哗地读过去了。我也可以抛开讲稿，高唱我的那支“赞美维利的颂歌”^[12]，或者读一遍《皇帝的新衣》；然而，即使是朗读一段《圣经·新约》也不能让这种喧闹平静下来。对于扔鸡蛋，我的反应是，提示一下“浪费”政府对农业的补贴。这里没有人发出嘘声。这里发生的是更加具体的事。几个农民的儿子有目标地掷鸡蛋，并且命中了目标，四年以后，他们作为新加入的青年社民党党员，邀请我去克劳彭堡参加第二次选举；这一次，我根据像沼泽洞一样深的天主教知识，告诫那些扔鸡蛋的人：“算了吧，小伙子们！不然的话，你们下个星期六必须对着神甫先生的耳朵忏悔……”

我们离开作案现场的时候，人们赠送了满满一筐鸡蛋，维希塔和克劳彭堡以拥挤不堪的家禽饲养场而出名，我满身污点地坐到司机旁边，几年以后在一次车祸中丧失了年轻生命的古斯塔夫·施特芬，看了看后视镜说道：“大选肯定失败。但是，这里会捞到一些选票。”

返回柏林以后，我们的房门被人点火烧了，当时我睡得很沉，安娜和孩子们吓得要死。从那时以来，德国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只是在纵火这件事上没有改变。

[1] 叙述者：作者本人
叙述事件：作者为社会民主党候选人勃兰特竞选联邦总理游历全国

[2] 帕骚和基尔，德国南部和北部的两个城市，相距一千多公里。

[3] 圣人基连的城市，指维尔茨堡，爱尔兰传教士基连于公元689年在此被绞死。(www.xing528.com)

[4] 蒂尔曼·里门施奈德（1460—1531），德国雕塑家，曾任维尔茨堡市长，在德国农民战争（1524—1526）期间支持农民一方被贵族拷打断臂。

[5] 沃尔特·惠特曼（1819—1892），美国诗人。

[6] 弗里德瑙区的尼德大街，柏林地名，作者曾经住在这条大街的十三号。

[7] 即“二战”之后的民主德国和波兰的边界。

[8] 汉斯·维尔纳·里希特（1908—1993），德国作家，文学团体“四七社”的发起人。

[9] 里希特在1965年发起成立的一个左翼文化人士团体。

[10] 作者在1972年写了《蜗牛日记》，追述参加竞选活动的经历。

[11] 三十年战争，十七世纪欧洲的一次许多国家由于宗教对立等矛盾而爆发的战争（1618—1648）。

[12] “赞美维利的颂歌”，即社会民主党候选人维利·勃兰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