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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 | 我的世纪 | 作家贝恩与布莱希特同时去世

时间:2023-07-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3] 他们俩同一年相继去世,即当时住在联邦德国的作家戈特弗里德·贝恩和住在民主德国的作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参见1902年和1930年。[6] 这是布莱希特写于1920年的作品,并不是后来创作的那首同名诗。[8] 约翰内斯·R.贝歇尔,德国作家,曾任民主德国文化部长。[9] 阿诺特·布洛内恩,奥地利作家。[12] 《措施》和《致后代》均是布莱希特的作品,这首《致后代》写于1933—1938年期间。

1956年 | 我的世纪 | 作家贝恩与布莱希特同时去世

在悲伤忧郁的那一年的3月,我在克莱斯特墓地遇到[2]了这两个人。他们俩同一年相继去世[3],这一个在7月,刚刚度过七十周岁的生日,那一个是在8月,还不到六十。我感到世界空落落的,舞台空荡荡的;我当时正在大学攻读日耳曼语言文学,在这两位巨人的阴影下勤奋地写诗,从墓地的那个偏僻的地方可以眺望万湖,在这里曾经有过一次方式罕见的会面,不管是偶然的,还是事先约定的。

我假设,他们是秘密地约定了地点和时间,也可能是靠那些居间安排的女人。只有我是偶然在那里的,我这个没有露面的可怜的大学生,认出了这个像菩萨似的光头[4]和那个弱不禁风的、从第二眼就可以看出有病在身的人[5]。我很困难地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那是3月的一天,出太阳却很冷,没有一丝风,因此,他们的声音传得很远,一个声音柔和,唠唠叨叨,另一个声音洪亮,有一点假声假气。他们说话不多,时常出现冷场。两人一会儿彼此靠得很近,就像是站在同一个基座上,一会儿又只是关心那个为他们规定的空隙。这一个被城市的西半部视为文学的无冕之王,那一个则是城市的东半部随时可以求援的主管人物。那些年里,东部和西部之间正在交战,即使只是冷战,所以人们把他们俩也弄得矛盾尖锐。只有凭借双倍的狡猾,才能为他们在这种战争制度之外的会面找到一个地点。我崇拜的这两个偶像大概也很高兴能够摆脱一个小时他们的角色吧。

可以看见他们俩,也可以听见他们俩的说话。我听见的那些完整的句子和连听带猜自己补上的那些半个句子,都不带有敌意,也不是针对对方的。两个人引用的话,都不是要求自己而是要求别人信守诺言。他们的选择从双重含义上来说是在寻找消遣。这一个随口说出那首名为《致后代》的短诗[6],津津有味地背诵了结束的那几句,就好像这首诗是他自己写的:

错误耗尽的时候

虚无坐在我们的对面

作为最后的一个股东

那一个则有一些漫不经心地背诵了对方早期的诗歌《男人和女人穿过癌症病房》[7]里的最后几句:

这里农田膨胀,

已经围住了每一张床。

肉体平展入土。

炎热消退。

汁液正要流淌。

土地在呼喊。

两位行家就这样饶有兴致地相互引用对方的诗句。他们在引文之间也相互赞扬,有时也开玩笑地滥用一些我们大学生耳熟能详的词句。“您成功地表现了陌生化效果。”这一个大声说道。那一个则假声假气地说:“您的那个西方的尸体陈列室,以独白的方式,从辩证法方面,支援了我的叙事剧。”还有一些相互取笑和讽刺挖苦。

然后他们又取笑前一年去世的托马斯·曼,他们讽刺地模仿他的“结实耐用的主题”。下面轮到贝歇尔[8]和布洛内恩,他们的名字可以用来玩语言游戏[9]。对于他们的政治过错的衍生物,他们只是进行了短暂的相互攻击。这一个嘲讽地引用了那一个的一首偏袒的赞美诗[10]中的两行诗句:“……苏维埃人民的伟大的总指挥,约瑟夫·斯大林,谈论谷子,谈论肥料和季风……”那一个则将这一个对元首国家的短暂热情,与他的宣传文章《多立克式的世界》和向法西斯的未来主义者马里内蒂[11]表示敬意的一次讲演联系在一起。这一个再反过来用讽刺的口吻赞扬那一个的《措施》是“一个真正的托勒密的表达世界”,为的是立刻以引用那首名诗《致后代》[12]的诗句来减轻两个在克莱斯特墓地碰面的有罪之人的罪责。

你们将从洪水中浮出

我们则已经沉没其中

当你们提到我们的弱点

请你们也记住(www.xing528.com)

你们已经逃离的

那个黑暗的时代。

这个“你们”大概指的是我这个后来出生的正在一边偷听的人。这个告诫对我肯定就足够了,虽然我期待着我所崇拜的偶像能够对他们为人指路的错误有更加清醒的认识。然而没有更多的。两个人都在隐瞒方面经过训练,这时开始谈起他们的健康。这一个作为医生很担心那一个,一位姓布鲁格施的教授[13]前不久还建议那一个去医院住上一段时间,因此那一个边解释边捶着自己的胸脯。这一个很关心随着他的七十诞辰庆典即将来临的“公开的热闹”,“对我来说,一杯冰镇啤酒足矣”!那一个坚持预先安排遗嘱:任何人都不允许把他公开安葬,即使是国家也不行。他的墓前不要任何人讲话……这一个虽然对那一个表示赞同,但是他却也有顾虑:“预先安排固然好。但是谁在我们的子孙后代面前保护我们呢?”

根本没有谈论政治局势。没有一句话提到西部的国家和东部的国家的重新武装。最后几个关于死者和生者的笑话引起哈哈大笑,然后两个人离开了克莱斯特墓地,没有提到这位被注定要在这里永垂不朽的作家或者引用他的诗句。在万湖火车站,住在逊内贝格区巴伐利亚广场附近的这一个乘的是城际轻轨;有一辆轿车等候着那一个,还有等候着的司机,可以相信,司机要把他送到布科夫区或者送到造船工人大坝街[14]。夏天来到的时候,两位都在不久前相继去世。我决定,烧掉我的那些诗,放弃日耳曼语言文学,从此以后在工业大学勤奋地学习机械制造专业。

[1] 叙述者:曾经学过日耳曼语言文学的大学生
叙述事件:布莱希特和贝恩在克莱斯特墓前见面

[2] 克莱斯特墓地,位于柏林近郊的万湖湖畔,德国作家海因里希·封·克莱斯特(1777—1811)与女友亨丽特·弗格尔在这里自杀。

[3] 他们俩同一年相继去世,即当时住在联邦德国的作家戈特弗里德·贝恩(1886—1956)和住在民主德国的作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1898—1956)。参见1902年和1930年。

[4] 指贝恩。

[5] 指布莱希特。

[6] 这是布莱希特写于1920年的作品,并不是后来创作的那首同名诗。

[7] 贝恩的作品。

[8] 约翰内斯·R.贝歇尔(1891—1958),德国作家,曾任民主德国文化部长。

[9] 阿诺特·布洛内恩(1895—1959),奥地利作家。布洛内恩(Bronnen)有“泉”之意,贝歇尔(Becher)有“杯子”之意。

[10] 即布莱希特的诗《谷子的教育》。

[11] 菲利普·托马斯·马里内蒂(1876—1944),意大利作家,未来主义理论的缔造者,后来成为狂热的法西斯主义的支持者。

[12] 《措施》和《致后代》均是布莱希特的作品,这首《致后代》写于1933—1938年期间。

[13] 当时给布莱希特看病的大夫。

[14] 布莱希特和他的夫人、著名演员海伦娜·魏格尔(1900—1971)当时在布科夫有一座别墅,他们共同主持的著名的“柏林剧团”就在造船工人大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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