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汽车公司尊敬的先生们:
我不得不再次申诉,因为我们一直也没有得到您的任何答复。难道就是因为,命运决定让我们居住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吗?我们的小屋在玛林波恩[2],紧靠着边境,可惜,自从必须建起防护墙之后,我们就再也过不去了。
您不回信,这是不公正的!我丈夫从一开始起就在贵公司,我是后来才进去的。早在1938年,他就在不伦瑞克学习为大众公司制作工具,后来当了冶炼电焊工;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还去帮助清除废墟,因为几乎一半都被炸掉了。后来,诺德霍夫[3]先生当了领导之后,重新开始装配,他甚至还是质量保障部门的检查员,而且还进了企业工会。在随信寄去的这张照片上,您可以看见,1951年10月5日,当第二十五万辆大众汽车从流水线上下来,我们举行庆祝的时候,他也在场。诺德霍夫先生作了一次很棒的讲话。我们大家都站在这辆甲壳虫的周围,当时还没有像第一百万辆那样喷成金黄色,在四年后也为第一百万辆举行了庆祝活动。这一次的庆祝活动要比三年前为第五万辆举行的要好得多,当时没有足够的玻璃杯,我们使用的是一种用某种合成材料做成的简易杯,许多来宾和职工都感到胃不舒服,有的甚至就在车间里或者外面呕吐起来。这一次全是真正的玻璃杯。遗憾的是,这一年,波舍尔教授[4]在斯图加特去世了,因此没能一起参加庆祝活动,他才是大众汽车真正的创始人,而不是那个希特勒。波舍尔教授要是看见我们从前的储蓄簿,他肯定会给我们回信的。
我是战争期间在沃尔夫斯堡的大众汽车厂开始干活的,就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不久,大家都必须去工作。您一定也知道,当时制造的不是甲壳虫,而是为德国国防军批量生产的军用吉普车。在我干活的铁皮冲压车间,还有许多俄罗斯妇女在那里干活[5],她们不按工资表拿钱,也不准和我们说话。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年代。我也经历过飞机轰炸。重新开工之后,我在装配流水线上得到了一份比较轻松的工作。我就是在那时认识了我的丈夫。1952年,我亲爱的母亲去世了,把她的那栋位于玛林波恩附近的带花园的房子留给了我们,这时我才搬到了苏占区。我丈夫又待了将近一年,直到他遇到那场严重的事故。也许这是我们犯的一个错误。因为命运就是希望我们和一切都断绝关系。就连我们的信,您也没有回。这是不公正的!
去年,我们准时递交了要求加入大众汽车储蓄调解[6]的申请,给您寄去了所有证明材料。首先,证明我丈夫贝恩哈德·艾尔森从1939年3月起每周至少存入五个帝国马克,在储蓄簿上面贴了四年之久,为了一辆蓝黑相间的“力量来自欢乐”[7]牌轿车,这是大众汽车当时的叫法。我丈夫总共存了一千二百三十马克。这是当时的出厂价。其次,寄给您了一份由纳粹组织“力量来自欢乐”的全省汽车管理员出具的证明。当时规定在战争期间生产的少量大众汽车只供给党的干部们,所以我丈夫什么也没有得到。因此,我们,也因为他现在残废了,要求得到一辆甲壳虫,而且要一辆淡绿色的大众1500型,不要增加任何特殊装置。
现在,当五百多万辆甲壳虫从流水线上开下来,贵厂甚至已经为墨西哥人建了一个汽车厂的时候,大概会有可能满足我们储蓄购买大众汽车的要求,即使我们的固定住址是在民主德国。难道我们不再被算作德国人了吗?
最近,你们的联邦法院在卡尔斯鲁厄与前大众汽车储蓄人员援助协会达成一项调解,因此,我们也有资格得到六百德国马克的降价优惠。余款我们愿意用我们的货币支付。这大概也是可以的吧,或者不可以?
期待着您的答复。顺致敬意!
艾尔弗丽德·艾尔森(www.xing528.com)
[1] 叙述者:前大众汽车厂工人的妻子
叙述事件:第二十五万辆大众牌轿车出厂
叙述时间:1961年10月16日联邦德国法院裁定大众汽车公司给予赔偿之后
[2] 玛林波恩,位于民主德国一侧,离大众汽车厂总部所在地沃尔夫斯堡约三十公里。
[3] 海因里希·诺德霍夫(1899—1968),在1948年出任大众汽车厂总经理。
[4] 费迪南·波舍尔(1875—1951),德国汽车设计师,大众汽车的主要设计人,被称为“大众汽车之父”,曾任戴姆勒汽车厂总经理,战后创立了波舍尔股份公司,生产著名的“保时捷”跑车。
[5] 当时纳粹强迫许多外国人在德国工厂劳动。
[6] 1961年10月16日,联邦德国法院裁定大众汽车公司向1939 后参加大众汽车储蓄的人给予赔偿。
[7] “力量来自欢乐”,参见192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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