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德国轰炸英国，盟军史上重要一战

我没有看见多少济耳特岛上的东西。前面已经说了，天气充其量只能允许在沙滩上短时间地走一走，朝着里斯特或相反的方向——赫尔努姆。我们这个由从前的同行组成的协会，名声不太好，抽着烟喝着酒，围坐在壁炉四周，就像当年溃退之后脚走痛了那样。每一个人都在记忆里搜寻。这个曾经在法国成绩卓著，那个则带着英雄事迹从纳尔维克和挪威的狭湾归来。就好像每一个人都必须再把这些文章咀嚼一遍似的，它们曾经刊登在空军的刊物《雄鹰》或者《信号》上面，后者是德国国防军出版的一份装帧豪华的画报：彩色印刷，版式时尚，当时很快就要发行到全欧洲。有一个姓施密特的在《信号》的领导层决定办刊方针。战后，他显然是改了名，主编施普林格^[2]的刊物《水晶玻璃》。他自始至终在场也算是赏赐给我们的一种不太正当的娱乐。我们不得不听他关于“白白断送的胜利”的说教。

他说的是关于敦刻尔克^[3]的事，整个英国远征军团全都逃到了那里：将近三十万人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用船运走。这位从前姓施密特的，他最新的姓名不得透露，一直还气愤得要命：“假如希特勒没有让克莱斯特的坦克军团^[4]在阿贝维尔停止前进，假如他允许古德里安^[5]和曼施坦因^[6]的坦克一直推进到海边，假如他下命令从侧面向沙滩发起进攻，扎紧口袋，那么英国人失去的就是整整一个军，而不只是他们的武器装备。战争也就完全有可能提前决定胜负，是啊，英国人恐怕几乎没有能力抵抗一次入侵。但是，最高统帅白白地断送了这个胜利。他也许是认为必须爱惜英国。他相信谈判。是啊，假如我们的坦克当时……”

从前的施密特就这样悲叹抱怨了一阵，然后把目光投向壁炉里的火焰，陷入了沉思。其他人讲的关于成功的钳形运动和大胆的战术，一点儿也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例如有一位，他五十年代在巴斯台－吕贝出版社发行士兵小册子维持生计，现在又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一些形迹可疑的报纸，也就是人们说的那种“彩虹新闻”，他当年在《雄鹰》写空军作战的报道，可是大出了风头。这会儿他向我们解释Ju88 和Ju87 相比的优点，简称都是轰炸机，他用两只手转来转去，生动而逼真地描述了俯冲投弹的过程，也就是说，把整个飞机对准目标，再把飞机拉平，投下炸弹，在连续性投弹时缩短按动开关的间隔，轰炸正在行驶的、以蛇形移动避开炸弹的船只时，则采用侧面曲线进攻。他飞过容克斯，也飞过He111，而且从驾驶舱的玻璃窗看过伦敦和考文垂^[7]。他干得相当专业。人们只能相信，他在伦敦的空战中幸免于难，仅仅是纯属偶然。不管怎样，他成功地向我们演示了编队飞行的机群连续施放炸弹的情形，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还说了那个专门的词“彻底擦掉”^[8]，以至于盟军反击的那段时间又重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当时，吕贝克、科隆、汉堡、柏林在毁灭性轰炸中变成了一片废墟^[9]。

在此之后，壁炉周围的情绪渐渐低落。这一圈人试图通过那种常见的新闻记者式的私下议论调剂一下气氛。谁又让哪一位主编丢了职位。谁的座位正在开始晃动。施普林格或者奥格施坦因^[10]付谁多少钱。最后，我们的艺术兼潜艇专家前来救援。他按照各类风格绘声绘色地大谈表现主义和他积攒的那些绘画珍品，或者突然大吼一声“准备下潜！”，把大家吓了一跳。我们仿佛立刻就能听见深水炸弹的响声。“……还有一段距离，监听定向在六十度。”然后是“调整潜望镜……”这时我们看见了危险：“右舷发现一艘驱逐舰……”我们坐在干燥的地方，真舒服啊，而外面的阵阵狂风则汇合成风格一致的乐曲。

[1] 叙述者：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前战地记者
叙述事件：德国与英、法交战，英国和法国军队在敦刻尔克溃退
叙述时间：1967年6月10日之后

[2] 阿勒克斯·施普林格（1912—1985），德国出版商，1945年创建了德国最大的出版集团之一的施普林格出版公司。

[3] 敦刻尔克，位于法国，1940年5月底6月初，近三十四万被德军包围的英国远征军团和法国的北方军团丢弃全部武器装备，从这里逃到英国。

[4] 爱德华·封·克莱斯特（1881—1954），德国陆军元帅，曾任德军一个坦克军团指挥官，1954年死于苏军战俘营。(www.xing528.com)

[5] 海因茨·古德里安（1888—1954），德国将军，曾任德国坦克部队总监和德军总参谋长。

[6] 埃里希·封·曼施坦因（1887—1973），德国陆军元帅，德军第十一军团指挥官。

[7] 德军飞机共将约六万吨炸弹投在英国，伦敦是重点轰炸目标之一，英国中部工业重镇考文垂在1940年11月几乎被炸平。

[8] 希特勒的原话，他曾经威胁要把英国的几个城市“彻底擦掉”。

[9] 1942年3月28日，英国皇家空军轰炸德国北部城市吕贝克，这是盟军第一次对德国城市实行大面积轰炸。此后，德国其他城市也接连遭到轰炸。

[10] 鲁道夫·奥格施坦因（1923—2002），德国记者，1946年出任德国最大的时事周刊《明镜》的发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