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课间休息在校园里玩的游戏不以响铃为结束，而是在栗子树下和两层的被称作撒尿棚的厕所前面，从这次课间休息到下次课间休息，一直继续进行。我们玩打仗的游戏。紧靠着撒尿棚的体操房被称为托雷多的城堡[2]。虽然这件事发生在一年之前，但是在我们这些学生的梦里，长枪党[3]仍在继续英勇地捍卫那座破房子。赤色分子也一直在徒劳无功地进攻。他们的失败也只能归结于没有人对他们感兴趣：没有人愿意扮演赤色分子，我也不愿意。所有的学生都不怕死地把自己归到佛朗哥将军[4]这一边。最后，我们几个初中生只好通过抽签决定：我和其他几个初一生抽到了红色，当时并不可能猜到这次偶然事件对于未来的意义；未来的事情显然在课间休息的校园里就已经呈现出来了。
这样就由我们来围攻撒尿棚。在进行过程中并不是没有妥协的，因为负责监督的老师们要求保证让那些中立的和交战的学生小组至少可以在规定的停火期间撒尿。交战过程中的一个高潮是城堡的指挥官莫斯卡尔多上校和他的儿子路易斯之间的那次电话，赤色分子抓住了他的儿子，如果这座要塞不准备投降，就威胁要把他枪毙。
初三生赫尔穆特·库雷拉长着一副天使般的面孔，声音也像天使，他扮演路易斯。我被迫装扮成赤色民兵的代表卡巴洛，把电话听筒交给路易斯。在课间休息的校园里响起了像吹号一样清亮的声音：“喂，爸爸。”接着是莫斯卡尔多上校说话：“出了什么事，我的儿子？”“没出什么事。他们说，如果城堡不投降，就枪毙我。”“如果真的这样，我的儿子，那么就把你的灵魂托付给上帝吧，高呼‘西班牙万岁’，像一个英雄那样赴死。”“再见吧，父亲。最热情地吻你！”
这些都是天使般的赫尔穆特扮成路易斯大声说的。在这之后，一个高中生朝我高喊一声“死亡万岁！”我这个赤色民兵的代表就必须在一棵正在开花的栗子树下枪毙这个勇敢的男孩。
不，我不敢肯定，是我还是另外一个人执行了这次处决；很有可能是我。接着，战斗继续进行。在下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要塞的钟楼被炸掉了。我们都是用声音来模仿的。但是，守军仍然不肯放弃。后来被称作西班牙内战的事情，则作为一次孤立事件，在但泽市朗富尔区的康拉迪文理中学[5]课间休息的校园里，始终不变地重复进行。最后当然是长枪党获得了胜利。围攻要塞的包围圈被从外部击溃。一大群低年级的学生表现过火地猛打猛冲。然后是大家互相拥抱。莫斯卡尔多上校高呼那句已经出了名的口号“Sin novedad”，欢迎解救他们的人，这句口号的含义有一点类似于“无可奉告”。接着，我们这些赤色分子就被全部处决。
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又可以正常使用撒尿棚，在下一个上学的日子，我们再次重复这个游戏。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37年的暑假。实际上我们也可以玩轰炸巴斯克人的城市格尔尼卡[6]的游戏。德国的每周电影新闻已经在电影院放映正式影片之前向我们展示了我们的志愿军的这次行动。4月26日，这座城市被炸成一片废墟。今天我仍然可以听见那种为马达轰鸣配的音乐。但是能够看见的只是我们的那些海因克尔飞机和容克斯飞机在飞行、俯冲和返航。看上去就好像他们还在训练。没有任何可以在课间休息的校园里排演的英雄事迹。
[1] 叙述者：作者本人
叙述事件：德国神鹰军团的飞机轰炸格尔尼卡(www.xing528.com)
[2] 托雷多是西班牙的古城，西班牙内战期间，莫斯卡尔多上校率领的佛朗哥将军的拥护者在1936年7月21日至27日在此死守待援。
[3] 长枪党，由佛朗哥将军领导的西班牙早期国家党的简称。
[4] 弗兰西斯·佛朗哥·巴哈蒙德（1892—1975），西班牙法西斯独裁者。
[5] 作者的母校。
[6] 格尔尼卡历来被视为是要求独立的巴斯克人的政治首都。1937年4月26日，德国神鹰军团的飞机轰炸格尔尼卡，许多人丧生，西班牙画家毕加索据此创作了著名油画《格尔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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