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我们“日耳曼人”大学生联谊会(我父亲也是它的“老会员”),我在结束了医科学业之后,才有可能在同样也是老“日耳曼人”的布吕辛博士那里实习,也就是说,我在劳工营的医务所给他当助手,而这些劳工营是为了修筑从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到达姆斯塔特的国家高速公路[2]在空地上建起来的。那里极其简陋,这也符合当时的情况,在筑路工人中间,特别是那些铲土大军中间,明显地混杂着各种人,他们不合群的行为举止经常导致矛盾冲突。“大吵大闹”和“到处弄得乱七八糟”是每天都要发生的事。所以,我们的病人不仅仅是在修路时出事故的工人,还有在打架斗殴中受伤的声名狼藉的暴徒。布吕辛博士处理刺伤,从来不问原因。我最多就是听见他总是说同一句话:“我的先生们,在大厅里打架的时代[3]早就应该结束了。”
绝大多数工人还是守规矩的,而且一般都心怀感激,因为元首的这项伟大决策为成千上万的年轻男人带来了工作和薪水。早在1933年5月1日,他就宣布要建立一个贯穿全德国的高速公路网。对年纪稍大的人来说,持续数年的失业就此结束了。虽然这种不同寻常的重活儿对许多人来说并非易事。在过去的时间里,恶劣单调的饮食大概是身体不支的原因吧。布吕辛博士和我在高速公路飞速向前延伸的过程中,被迫面对一种迄今不为所知、因此也没有做过研究的劳动伤残现象,他习惯把它叫作“铲土病”。布吕辛博士虽然是一位保守的开业医生,但却并非没有幽默感。他有时也叫它为“铲土损伤”。
总是相同的情况:涉及的工人,不管是年轻的还是上了一定年纪的,当身体负重的时候,都会感觉到肩胛骨之间的上面提到过的那种损伤,尤其是在持续不断地用铁铲铲起大量土块的时候,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迫使人们停止工作。布吕辛博士在X 光照片上为这种由他给予合适命名的疾病找到了证据:脖颈和胸腔交界处的脊椎骨棘突出现撕裂,通常这种撕裂都是出现在第一胸椎棘和第七颈椎棘。
实际上应该立刻宣布这些人失去工作能力,并且让他们出院;但是,平时似乎对政治毫无兴趣的布吕辛博士一直推迟让他们出院,以至于临时搭起来的木板病房总是超员。他把这种施工指挥部规定的速度说成是“不负责任的”,在我面前甚至说成是“杀人害命的”。他简直是在收集病人,或许是为了研究“铲土病”,或许为了引起人们对这种不良状况的关注。
因为并不缺少自由的劳动力,所以国家高速公路的第一期工程最终按期完成。5月19日举行了隆重的开通典礼,元首以及一些地位很高的党内同志亲自到场,参加的还有四千多名筑路工人。可惜的是天气很糟,又是下雨又是下冰雹。太阳只是偶尔露了一下面。尽管如此,元首仍然驱车开过了建成的整个路段;他站在敞篷的梅赛德斯轿车上,向十几万看热闹的人一会儿伸直右手致礼,一会儿挥手致意。万众欢腾。巴登魏尔进行曲一直响个不停。从公路总监托特博士[4]到那些铲土大军,所有的人都意识到这个伟大的时刻。在元首简洁的对“拳头和额头的工作者”[5]表示感谢的讲话之后,开机器的路德维希·德罗斯勒代表全体筑路的参加者,向这位尊贵的客人表示欢迎。他主要说了下面这段朴实无华的话:“亲爱的元首,您通过建设高速公路开启了一项在几百年后仍然具有生命力并且彰显这个时代伟大精神的事业……”
后来,天气逐渐好转,这一路段向一队彩车开放。为了让看热闹的人高兴,参加的有轰轰隆隆嘎嗒嘎嗒的老掉牙的、式样也很陈旧的老爷车;布吕辛博士也开着他的那辆已经开了整整十年的奥佩尔双座轿车,它过去很可能是绿色的。但是,他认为没有必要参加正式的庆祝活动;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在傍晚的时候查看那些简陋的木板病房。然而我却获准,按照他的说法,去参加那种“千篇一律的胡说八道”。
可惜他没有获准在任何专业刊物上发表他的那篇关于所谓“铲土病”的医学报告;据说甚至就连我们联谊会的小报《日耳曼人》也拒绝刊登,但是也没有说明任何理由。(www.xing528.com)
[1] 叙述者:劳工营的医生
叙述事件:德国第一条高速公路建成通车
叙述时间:1935年5月19日通车典礼之后
[2] 这是德国第一条高速公路,1935年5月19日,第一期工程完成的路段正式通车。
[3] 指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社会民主党人、共产党人、纳粹党人在政治集会时常常大打出手。
[4] 弗里茨·托特(1891—1942),德国工程师,曾任德国公路总监和德国武器装备部长。
[5] 纳粹时期的术语,指普通工人和科研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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