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相知徐学文先生在内蒙古教育出版社工作，有一次同我说，近年以来，我写了内容涉及不同方面的文章出版，他想由他们印一本包括这诸多方面的选集，以作为我多年笔耕的纪念。我感激他的厚意，但怕他们赔钱。他说这关系不大，可不必多虑。这样的好事，我当然也愿意。原因或想到的理由更多。其一，我虽然没有上升为有高位者，因为终归是凡人，也就乐得多多少少来点个人迷信：自己涂涂抹抹，也曾印成选本，筵前路上，遇到相知或略相识，自己不说，在他人眼里，身价也就会上涨块八毛的吧？其二，自己年来率尔操觚，虽然都是当作正经事干的，成品则难免饩羊与刍狗杂陈，有这么个挑挑拣拣的机会，取饩羊（假定有）而舍刍狗，应该说也是一件好事。其三，有些有逐臭之癖的读者，难免有些杂事要忙碌，以致欲多看一两本而无暇，印了选本，就可以一日看尽长安花，用佛家的话说，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事。其四，也是功德，只是对一些印我的拙作的出版社的，比如看到选集中有来自某书的，觉得还有些意思，于是进而去买那个全本，出版社就可以多销一本，积少成多，也就可以扭亏为盈吧？总之，既然同意印，就应该学灶王老爷的吃过糖瓜，嘴甜了，好话多说。
其后轮到动真格的，选。首先碰到的是范围问题。范围还有大小之别。大是关于时间的，记得中学时期就曾投稿，印成铅字，从什么时候选起呢？幸而这个问题，难解决只是理论的，实际却非常容易，这要感谢自己的杂乱无章和多次动乱，是“文化大革命”之前的，几乎可以说已经只字无存，连根烂，也就不再有如何选的问题。还有个小的范围问题，是大革命之前，为了换柴米，曾写些语文方面的，其中有些还印成书，收不收？未经再思，决定不收。原因有主客两个方面。主是今日看来，还有明显的莫谈“心”事、谨小慎微的痕迹，不舒服。客是“下雨了”是无主句之类，除了极少数不能与语法绝交的人之外，必没有人愿意看。范围缩小了，只剩下八十年代的一些书以及尚未入书的零篇，如何取舍？总之，问题大大小小，还不少。不得已，又走不久前选编小品的旧路，求弟子范锦荣女士来帮忙。她以又主又客的心情来考虑，提出一些选编的意见。然后是参照此意见，我选，她补正，她编，我补正，不久就确定了目录。再然后是我找材料，她剪贴，费力不小而时间不多，用时风语说，就胜利完成。
依理，为选集写序，就不当不说说选意。选意与作意有密切关系，所以无妨一箭双雕，合在一起说。我年来本性难移，有话就想说，写了些乱七八糟的。说乱，因为笔下既有“何当一整钗头凤”，又有“如何是祖师西来意”，这是既不离闺房又走入禅堂。但说到作意则一以贯之，是不说违心的话，求合情合理，以期对己，能拿些稿酬之外，对人也有些好处。希望也许太奢了吗？说句狂妄的话，拿笔，主观方面就应该这样；至于能否如愿以偿，问题很复杂，孟德斯鸠有云，“帝力之大如吾力之为微”，只好听天由命了。这本选集的选，主要就是本诸这种精神，具体说是收自己费力写的，内容有较大分量的，并估计对读者会有些用的。此外还有个小原则，又可以分作主客两个方面：主是尽量包括年来写作的各个方面，客是估计读者不至过于没有兴趣。这个小原则的后一半力量不小，比如文言作品的注释、解说之类，我费的精力也不少，就都一笔勾销了。(www.xing528.com)
主脑的事说完，依例应该说一点点谦受益的话，以便结束。大谦是谢，当然应该谢徐学文先生和范锦荣女士，没有这二位的助力，这本书就难得问世。其次是谢肯解囊买的读者，这样的鸡零狗碎，他们还是拿到屋里去了。其三是谢启功先生和张守义先生，又是他们二位合作，使这本书的外貌像是经过一次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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