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中国烹饪》的新风衡量，其时我们的饮食（其实只是食）真是乏善可述。食是官费，每人每月先是四元，后增为四元五角。物价低，但饭量大，不要说副食，就是主食，如米，也只能用仰光，不能用西贡。面食，要永远是馒头，不敢变花样，如烙饼、面条之类。间或改善，也只是吃一顿菜多肉少的包子。这样，虽然所吃是白米白面，却伴以烦腻，也就是欲求饱而不可得了。改善有不同的路，但都要出买路钱。最遗憾的是我们几乎没有多余的钱。但馋也难忍，有时也就不得不挣扎，求改善。办法三级。一是幻想级，到旧城西街离东口不远路南的宝兴居，或其对面的福兴楼，过屠门西大嚼。这要大洋一两块，办不到，也就不敢“真”想。二是理想级，到牛市口路东小楼（正规名为义和轩）吃牛肉饼，如果胆量再大，还可以外加一盘烧鲇鱼。正如其他性质的理想，小楼牛肉饼，在我们，也是有实现的可能，而真实现的时候不多。于是不得不再降到三，设想级，设想者，想后就算计，算计后就实行也。大红牌楼北口外有两个小饭铺，转西路南是woman馆，店主是两个妇女；转东路北是张家小铺，店主是一师一徒，师四十上下，徒十几岁。我们总是吃张家小铺，倒不是因为还守男女授受不亲之戒，而是因为张家小铺的食品简单明快，用现在的话说，容易解决问题。这小铺主要卖馅饼和炸酱面，都可以解馋。我通县住六年，与这位张掌柜混得很熟，也就有更多的怀念：吃过仿膳、谭家菜之后，还是想吃那样的馅饼；有时甚至还想听听烙饼时候面杖敲打面板的清脆声。食品，还有大顺斋的蹲儿饽饽和糖火烧，也是很想吃而不能常得的。此情可以举同班同学田鸿恩（官称田二哥）的一次慨乎言之为证，他说：“如果我做了皇帝，枕边一定长期放着蹲儿饽饽和糖火烧，什么时候想吃就拿。”后来他毕业，回家乡霸县，皇帝没做成，却患了什么病，过早地见了上帝。(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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