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隔壁,有一位很可爱的日本小女孩,名叫“绫子”。绫子今年10岁,每天早上7点半,一定很准时地打开家门,跟妈妈说“行ってきます(我走了)”,然后就一个人蹦蹦跳跳地下楼,去学校上课。
我每次从海外出差回来,绫子总会跑到我家,问我一句话:“おじちゃん、なんかおもしろいものがありますか(伯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啊)?”我总是会拿出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小东西给她。有一次我问她:“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呀?”她想了想,回答我说:“ケーキ屋さんになりたい(我想开蛋糕店)。”我说,你的梦想也太简单了。她说:“花屋さんも良いよ(做卖花姑娘也行)。”
绫子的梦想并不远大,但这是一个日本小女孩纯真的梦想。对她来说,每天可以看到吃到这么多的蛋糕,每天生活在鲜花丛中,那才是美丽的人生。
从绫子的身上,我对于日本孩子的梦想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因为孩子们的梦想,或者说未来的职业选择,反映了一个国家的教育和社会的心态。
我上网去查了日本小学生的梦想资料,发现日本的一家叫“第一生命保险”的保险公司,他们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小学生的理想调查。这项调查的题目叫作“如果你成了大人,你想做什么?”最新的一次调查结果是在今年1月份公布的,我们来看一下日本的孩子都有什么样的理想。
男孩子的理想当中,第一是想当足球运动员,第二是想当棒球运动员,第三是想当警察,第四是想当地铁轻轨和大巴司机,位列第五的比较意外,是想当木工师傅,第六是想当医生,第七是想当商店营业员,第八是想当学者和博士,第九是想当宇宙飞行员,第十是想当消防员和救护队员。
我们再来看一看日本女孩子的理想。第一是想当蛋糕店的售货员,第二是想当幼儿园的老师,第三是想当护士,第四是想当医生,第五是想当学校的老师,第六是想当歌手、演员之类的明星,第七是想当宠物店的店员,第八是想当服装设计师,第九是想当商店售货员,第十是想当钢琴、小提琴老师。
第一生命保险公司每年都在全国各地实施这一调查,调查对象是小学生,今年从1100人的问卷调查当中,他们汇总了上述这一结果。
从这份调查结果中我们可以看出,日本男孩子最热衷于当的就是运动员。他们为什么想当运动员呢?因为日本的电视台几乎天天都在播棒球、足球比赛,男性的那种健美和拼搏的精神,影响了许多男孩子的身心,让他们觉得长大以后当运动员最有魅力。
为什么日本男孩子选择的第三个理想是当警察呢?因为他们觉得当警察很威武,而且总是主持正义惩治坏人,帮助别人。日本的各大电视台,有关警察破案的电视剧几乎是占据了每天下午的电视频道。
但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男孩子理想中的第五位职业,居然是木工师傅,而且排在医生之前。难道木工师傅比医生还有魅力吗?我想,这可能与日本的建筑环境有关。在许多国家,木工师傅是一个不怎么被人看重的职业。但是在日本,木工师傅却是一个很好的工匠形象,因为日本许多家庭的房子都是一户建的单门独户,就是我们中国说的那种别墅式的房子。这种房子基本上都是木结构的,造房子的时候需要木工师傅很精细地把一根根加工好的木材拼装起来,然后建成一栋房子。所以木工师傅那种专注的神情与精益求精的精神,以及可以用手搭建起一栋房子的神奇,令孩子们敬佩。(www.xing528.com)
同时我也特别注意到,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在他们的理想当中,有两个职业是没能进入前十名的。这两个职业,一是公司老板,二是军人。
日本的孩子为什么不想当老板?或者说,根本就没想到要当老板呢?针对这个问题,我专门去请教了东京教育大学的吉田教授。吉田教授跟我说,其实这个原因很简单,首先是日本社会没有对企业经营者进行一种英雄主义宣传。在日本的电影电视剧当中,很少有以老板为题材的作品,所以孩子们对老板这个概念是比较模糊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日本社会中很少有炫耀和张扬自己财富的人,即使你家很有钱,你的爸爸妈妈都是老板,孩子一般都不会去张扬,怕成为同学中的“孤儿”,每天上学也是和同学一样穿着校服去上课,不会有豪车到校门口接送。另外一个方面,孩子的父母都知道,当老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个月自己领工资和给人家发工资,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所以日本成年人都知道创业的艰难,当老板的不容易。自然,父母也很少会鼓励自己的孩子去当老板。我们看到,日本的大学毕业生很少有人毕业后马上去创业,都乐意去当一个公司的白领。原因就是大家知道,老板并不是“有钱人”的代名词,更多的是需要承担一份经营企业的艰苦和责任。
在对父母的一项舆论调查中,有这么一个问题:“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从事什么职业?”父母的第一选择是希望孩子长大之后能够成为公务员;第二选择是希望孩子能够成为大公司的职员,过一种安稳的生活。在前十位中,没有人希望孩子当老板。所以日本的社会环境和社会心态,决定了孩子从小就没有当老板的梦。
在孩子们的理想中,“军人”也没有进入前十位。这里也有几个主要原因,一是因为日本人除了在电视新闻中偶尔看到地震、水灾灾区实施救援的自卫队影子之外,其他时候是很难遇到自卫队队员的。日本也没有以自卫队为题材的影视剧。日本长期以来是一个和平的社会,不宣传打仗之类的事情,再加上日本过去发动过侵略战争,给中韩以及东南亚地区国家带来了苦难。因此,孩子们的心中,从小有一种对于战争的厌恶感,因此也没有人想去参加自卫队当军人。
那我们回过头来看看日本的女孩子,她们的人生理想就像我的小邻居绫子一样,就想当一名蛋糕店的售货员。这个梦想在第一生命保险公司多年的调查中,已经是连续19年排名第一。这么多年来,孩子们的这个梦想一直没有改变过,也说明日本的教育与社会环境没有发生巨大的改变。
女孩子们的第二个梦想是当幼儿园的老师。可能孩子们自己大多不是独生子女,都有一两个兄弟姐妹,所以,孩子们在幼儿园的那种开心地游玩,自己兄弟姐妹之间的一种相处,令她们觉得当幼儿园老师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在我们的印象中,日本女孩子都很想成为一个明星,但事实上这个梦想只是排在第六位,比宠物店的店员稍微靠前一点。所以说,当明星并不是孩子们的一个大梦想。相反的,她们觉得当护士也很好,因为可以不断地去帮助人关爱人,所以护士在她们的理想选择中,已经排到了第三位。
一个孩子的梦想,是与他生活的环境和受到的教育有关的。总体来说,日本社会比较平和,所以男孩子们更多地倾向于阳光、富有朝气的职业。而女孩子们大多追寻美丽和可以帮助关爱他人的工作。孩子们的梦想是平凡的,当然这些梦想在他们长大之后会有许多的改变。他们当中也会有人去当老板、去当自卫队队员,只不过这两种人不会成为社会职业的主要候选人。
“金钱并不代表一切,和平的生活才是美好”,这一理念经过70余年的反省,已经成为日本社会的根本理念。这种平和的社会心态难以成为社会快速发展的助推力,但是会让他们过上一种祥和安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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