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公共厕所免费卫生纸

我从杭州东站坐动车去上海，上车前去了一趟厕所。厕所里全是蹲坑，没有坐便器。我四处找纸，里面没有，外面也没有，再找自动售纸机，也没有。无奈去问厕所管理员，他用手往上指了指，说：“楼上有卖。”我走出厕所，往楼上瞧，目测从楼下绕到楼上，再找到店铺，估计需要250米。不内急问题不大，可对于一个内急的人来说，提着裤子楼上楼下来回跑一圈，估计是憋不住的。

我想到一个问题：杭州马上就要举办20国集团峰会，大批的外国媒体和政府官员将抵达这座美丽的城市。作为杭州的一大窗口与门面，大家少不了会使用杭州东站的公共厕所，如果还是往楼上指：你自个儿找纸去。这一举动，与G20举办城市的国际化形象是不相符的，甚至会被当做峰会的一大花边新闻而报道出去。于是，我在杭州东站发了一条新浪微博，写了这么一句话：“G20要召开了，杭州连一个免费卫生纸都不愿意提供，外面再打扮得漂亮，也会让人失望。细节决定成败。”

这条微博引起了不少网友的热议，阅读量一下子超过了137万，评论也有800多条。

我仔细阅读了网友们的评论，用一句流行语来比喻，真的是“有点醉了”。至少有70％以上的网友，不是在批评杭州东站没有提供卫生纸这一最基本的服务，而是批评博主为何不自带卫生纸？还有一部分网友为车站不提供卫生纸辩护：大妈们会把卫生纸卷走。

概括起来就一句话：不是车站的错，而是乘客的错。

中国确实有一些贪小便宜者，包括把公共厕所里的卫生纸卷走一些。但是，就因为有个别人卷走一些卫生纸而拒绝向更多的乘客提供卫生纸服务，那么，就好比有人买菜刀砍了人，于是禁止出售菜刀一样荒唐。当然，原本就不愿意提供卫生纸的人，一下子找到了可以不提供的理由并为此偷乐，那另当别论。

一个社会公共利益的维护，一个社会的文明与进步，是需要全体公民一起努力的。在一个公民社会，许多的社会公平公正不是管理者主动给予的，是需要公民通过诉求来争取的。车站里的卫生纸，本是乘客应该获得的服务，而且是自己已经掏钱购买的服务，我们不仅没有维权，反而主动放弃这种权利，而且还为车站的管理者叫屈，对提出这一服务要求的人们进行挖苦讽刺，只能说，我们还没有跨进“公民社会”最低的门槛。

东京车站是东京的中央火车站，连接全国各地的新干线列车都是从这里始发，还有十几条轻轨列车、城际快车、地铁在这里交汇，每天进出车站的乘客人数达到42万。那么，这么大的一个车站，里面设置了多少个厕所呢？我采访了东京车站的宣传部，他们告诉我：总共有12个。12个厕所中，一般的配置是每一个厕所中男厕所的坐便器是6个，蹲坑是3个。女厕所中，坐便器是7个，蹲坑是2个。

为什么厕所中坐便器的个数要超过蹲坑的个数呢？原因在于，日本人的家庭普遍使用坐便器，同时，老年人、残疾人乘客由于身体的原因需要使用坐便器，而且蹲坑容易导致急性脑血管疾病的发生。

我问到卫生纸的问题，宣传部负责人回答我说，厕所内必须提供卫生纸以方便乘客，这是我们铁路公司的一条企业规则。不仅是东京车站，JR东日本铁路公司管辖的1665个火车站的所有厕所，也都向乘客提供卫生纸。(www.xing528.com)

那么，东京车站一年用于购买卫生纸的费用是多少呢？是500万日元左右，相当于30万元人民币。东京车站的理念是：这是必须开支的服务成本。

我检索了日本各地火车站厕所的资料，发现在10多年前，日本围绕车站内的厕所该不该放卫生纸，也引发过一场争论。有一些车站以有人点火烧了厕所内的卫生纸引发火灾为理由，收回了卫生纸，只是在厕所内设置了自动销售机。这自然给乘客们带来了许多的不便，于是乘客们提出了抗议，认为车站向乘客提供卫生纸是必须履行的一项服务内容。这场争论的结果，是所有车站的厕所都开始向乘客提供卫生纸，同时也促使公园内的厕所、商业大楼内的厕所，通通向使用者提供同样的服务。

最近，东京地铁车站为了吸引更多的乘客，对所有地铁车站的厕所进行翻新改造：女厕所的色彩一改灰白色的冰冷，采用粉红色，并设置了简易的化妆台供女性乘客使用。男厕所大多采用蓝色调。同时把蹲坑改为坐便器，部分坐便器还改为带有冲洗功能的高级坐便器。当然，卫生纸是绝对保证的。

大家如果去过东京的话，也许去过位于银座附近的一家大型电器商店，叫PC-kamera，这家电器店上下7层，每层都设置了卫生间，而且卫生间里都放了两台空气净化器。有一次我问店员，为什么要设置这么多的卫生间？他回答的理由很简单：一些原来不准备进店的人，因为想借用厕所，会走进我们的商店，那么他在上完厕所后可能就会在店里逛一逛，会因此买一些东西。

这也是日本企业营销的一项技巧：通过提供厕所服务，来换取顾客的进店消费。

日本人有一种观念，越是脏的地方，就越是要把它弄干净。譬如住宅楼里的垃圾堆放场，一定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各种垃圾废品是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不会有臭味。日本社会还有一种说法，看一位家庭主妇勤快不勤快，就看她家里的卫生间干净不干净。所以，日本人如果家里要来客人，第一个打扫的地方就是卫生间。而每一个中小学校里，学校的卫生间都是学生们自己轮流打扫的，并且要求必须用手来清洗坐便器和小便池，从小养成清洗厕所的习惯。

去年曾经想和安倍首相竞选自民党总裁的日本前邮政大臣野田圣子，她年轻时在一家酒店里做清洁工，就曾经喝过坐便器里的水。有一次我向她求证这件事，她说，当时就是为了给酒店里来的新职工证明自己打扫的厕所有多干净，确实喝了坐便器里的水。从这些事例中我们可以看到，日本社会对于厕所干净度和舒适度的要求，已经到了有些苛刻的程度。所以，一位小女孩看到奶奶每天擦洗厕所，感动得写了一首歌，叫“厕所之神”，这首歌还成了日本的流行歌曲。

一个厕所的干净程度，代表了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