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森县的佐藤洵一社长邀请我去他的家乡参加一年一度的“ねぶた祭”。“ねぶた祭”是日本三大民间节庆活动之一,前去观看的游客每次都超过360万人。
我一直在寻找“ねぶた”的汉字怎么写?结果佐藤先生也不知道。查了词典,估计应该写作“佞武多”。
“ねぶた祭”类似于中国的花灯展,当然规模和实力要远远超过花灯。加上大鼓助阵,民间歌舞相伴,一路游行过来,确实是热闹非凡。
日本的民间节庆活动,无论是烟火大会,还是神社民俗歌舞表演,一般都集中在夏日炎炎的8月举行。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大热天?原因是8月中旬有一个御盆假期,明确一点讲,就是佛教中的盂兰盆节,相当于中国的清明节。
这个习俗,是早年从中国传到日本的。因为中国清朝时祭奠死去的亲人,就有“春秋两祭”。而中国人选择了“春祭”,日本人最后选择了“秋祭”。因此在8月中旬,日本全国一般都放假一周,让人们回故乡去扫墓祭祖。于是,平时背井离乡的儿子,外嫁他乡的闺女,都回到了老家,不仅家族大团圆,而且同窗好友、旧情新欢都相聚重逢,齐心协力一起举办祭祀活动和文化节,因此,对于许多日本人来说,“御盆”假期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一个节日。
佐藤先生是日本最大的自动门制造企业“丸佐佐藤制作所”的社长,同时也是“ねぶた保存会”的会长。10多年前,佐藤社长在中国江苏省泰兴市投资了一家制造不锈钢门窗和金属制品的“丸佐金属制品有限公司”。他有一个愿望,希望有一天,能够把“ねぶた”搬到江苏去,去做一次表演。
问到这么大规模的“ねぶた祭”由谁组织承办?他回答说:“大伙。”这个“大伙”的意思是:不是官方,而是民间。
“ねぶた祭”实行委员会委员是由青森县各主要企业的社长以及各市“ねぶた祭”委员会的负责人担任。也就是说,提供大额赞助的企业老板,大多可以成为委员。而各市的“ねぶた祭”委员会的负责人,其实是充当了整整一周欢庆活动的地方联络员。整个“ねぶた祭”如何举办?各市代表团出场顺序如何编排?活动资金如何募集?都由这个实行委员会研究决定,政府只有协助和保障的份。而且面对360万名观众的秩序维持与安保,也由实行委员会与县警察本部协调落实。
所以,每年一度的“ねぶた祭”,没有行政命令,也没有警察抬扛,上上下下齐心协力,目标只有一个:活动成功!
在整个庆典和大游行开始之前,我去参观了众多花车。这些花车的题材,均为历史人物和历史故事,没有“建设成果”题材。其中最突出的是中国的《三国演义》故事,曹操、关羽、张飞等性格人物被夸张地表现出来,因此还吓哭了一群前来参观的幼儿园小朋友。
花车是由各大企业和各个行业协会自己筹资制作的,政府不需要掏市民的税金来支持这一活动。因此,这个活动是全民参与,青森县知事连开幕致辞的机会都没有。(www.xing528.com)
花车大游行只是整个“ねぶた祭”中的一项内容,大游行还必须有大鼓队沿途助阵。同时,由各市市民自己组织的民间舞蹈表演队,则跟随花车一路歌舞,成为游行最为欢乐的元素。
佐藤先生从孩提时代就开始参加“ねぶた祭”,至今已经半个多世纪。因此每年的这一时节,他几乎把自己的全部时间投入到了活动的组织参与中,因为他热爱这个活动,并感觉已是自己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
佐藤先生介绍我认识了一起参加“ねぶた祭”的池田夫妇。池田先生是敲大鼓的,池田夫人是跟在大鼓后跳舞的。两人在31年前,就是在这个“ねぶた祭”活动中认识的。当时池田先生敲鼓,池田夫人跳舞,就因为拿了一罐啤酒给池田先生,两人擦出火花,结成夫妻。
池田先生说,“ねぶた祭”是青森县年轻人寻找恋人的好时机。他家刚结婚的儿子,也是在两年前的“ねぶた祭”中,迷上了跳舞的理乃,一路穷追猛打,终于抱得美人归。
一个文化节庆活动,诞生了许许多多像池田家那样的恋人夫妻,也一定留下了不少失恋分手的痛苦。因此,“ねぶた祭”已经成为青森人感情与人生的一部分,父母在这里相识相爱,生下孩子带着再来参加活动。代代延续的节庆活动,演绎了青森人独有的爱情故事。
池田先生在东京的一家公司里当部长,每年的“ねぶた祭”,他都要把年休假早早地积攒起来,以便能够赶回老家参加花车大游行。几十年来,他始终担纲的是敲大鼓的重任,而夫人也始终跟在丈夫的大鼓后跳舞。没人报销车旅费,也没有补贴甚至没有饭钱,但是几十年来人们一如既往。问及动力源自何处?无论是佐藤社长还是池田先生,回答的几乎一模一样:“故乡永远属于自己,这里有太多的眷恋,太多的回忆,也有守护这份文化的责任。”我把他们的这份感情,理解为“爱乡之情”。
日本社会,无论是学校还是机关企业,都没有“爱国主义教育”。不仅没有,而且是禁止。原因在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实施的“爱国主义教育”最后演变为“军国主义教育”,让大批的年轻人走上战场侵略别国,最后命丧他乡。所以在现今的日本社会,“爱国主义=军国主义”的概念已经根深蒂固。
那么,没有爱国主义教育,日本人为何还如此爱着自己的国家?原因自然众多,但是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是每个日本人深爱着自己的家乡,由爱乡上升到爱国。这种情感,不是在课本里,不是从课堂上可以浇灌出来的,而是通过“ねぶた祭”这样传统的节庆和文化,连结、熏陶并潜移默化形成的。
参加这次“ねぶた祭”,我得到了这样的感悟:爱国其实不需要教育,只需要平等参与社会活动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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