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靖王陵：回眸满城汉墓

1.《闻乐对》的政治背景

中山王刘胜所处的时代，正是西汉中期，当时中央政权与各地诸侯王之间的矛盾和斗争仍然存在。刘胜被封为中山王的那一年（景帝前元三年，前154年），景帝平定了代表地方割据势力的吴楚七国之乱。此后，中央朝廷改变王国制度，削弱了诸侯王的权力，加强了中央集权的力量。武帝即位后，继续执行削弱诸侯王势力的政策。这种政策有利于巩固国家统一和经济的发展，在客观上是符合社会历史发展的要求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的。

《汉书·景十三王传》记载，武帝初年“大臣惩吴楚七国行事”，“皆以诸侯连城数十，泰强，欲稍侵削，数奏暴其过恶”；而诸侯王则认为，自己无罪，而受臣下侵辱，“有司吹毛求疵，笞服其臣，使证其君”，因而感到冤屈，刘胜就是具有这种思想的诸侯王中的代表人物。武帝建元三年（前138），刘胜与代王登、长沙王发、济川王明来朝，武帝为之置酒设乐，席间刘胜“闻乐声而泣”。武帝问他为什么哭泣，刘胜即席发表了一篇言论，即所谓《闻乐对》，《汉书》全载其文如下：

臣闻悲者不可为累欷，思者不可为叹息。故高渐离击筑易水之上，荆轲为之低而不食；雍门子壹微吟，孟尝君为之於邑。今臣心结日久，每闻幼眇之声，不知涕泣之横集也。夫众喣漂山，聚蚊成雷，朋党执虎，十夫桡椎。是以文王拘于牖里，孔子厄于陈、蔡，此乃烝庶之成风，增积之生害也。臣身远与寡，莫为之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丛轻折轴，羽翮飞肉，纷惊逢罗，潸然出涕。臣闻白日晒光，幽隐皆照；明月曜夜，蚊虻宵见。然云蒸列布，杳冥昼昏；尘埃布覆，昧不泰山。何则？物有蔽之也。今臣雍阏不得闻，谗言之徒蜂生。道辽路远，曾莫为臣闻，臣窃自悲也。臣闻社鼷不灌，屋鼠不熏，何则？所托者然也。臣虽薄也，得蒙肺附；位虽卑也，得为东藩，属又称兄。今群臣非有葭莩之亲，鸿毛之重，群居党议，朋友相为，使夫宗室摈却，骨肉冰释。斯伯奇所以流离，比干所以横分也。《诗》云：“我心忧伤，惄焉如捣；假寐永叹，唯忧用老；心之忧矣，疢如疾首。”臣之谓也。

刘胜在《闻乐对》中，用了许多典故，词意颇为悲壮。通篇文意主要认为，主张削弱诸侯王势力的“群臣”是“群居党议”的“谗言之徒”，吹毛求疵，对他进行诬告、陷害，他因此表示担忧和不安。从《闻乐对》可以看出，在西汉中期中央政权和地方割据势力的斗争中，刘胜是站在地方割据势力一边的。《闻乐对》虽然也使武帝有些感动，因而“厚诸侯之礼，省有司所奏诸侯事，加亲亲之恩焉”，对诸侯王的政策较前宽松了一些。但加强中央集权的力量毕竟是大势所趋，刘胜的《闻乐对》不可能阻止中央削弱诸侯王割据势力的进程。汉武帝终于在元朔二年（前127）采用主父偃的计谋，颁布了“推恩令”，“令诸侯以私恩自裂地分其子弟，而汉为定制封号，辄别属汉郡；汉有厚恩，而诸侯地稍分析弱小云”（《汉书·景十三王传》）。从元朔二年至五年，刘胜的儿子先后有19人被封为侯，中山国的封地当然也就逐渐“分析弱小”了。元鼎五年（前112），刘胜19个封侯的儿子中，就有12人因缴纳助祭贡金斤两成色不合规定而被免国（“坐酎金免”）。可见刘胜死后，中山国也就日趋衰落了。

刘胜的《闻乐对》，虽然在政治上不能挽救中山国逐渐缩小、衰落的命运，但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却得到了后人的高度赞赏。唐司马贞《史记索隐》记载，《闻乐对》“其言甚雄壮，词切而理文”，并称刘胜为“汉之英藩”（《史记·五宗世家》注引）；即称赞刘胜为汉代杰出的诸侯王。还有论者认为，刘胜之所以“乐酒好内”，以声色自娱，是由于内心害怕“汉法严吏深刻，托以自晦”〔10〕；即害怕中央政权因而采取韬光养晦以自保的一种表现。从《闻乐对》的主要用意判断，这种看法应该说有一定的道理。

2.《文木赋》的由来

刘胜的文学作品，遗留至今的除《闻乐对》外，还有一篇《文木赋》。《西京杂记》（卷下）记载，刘胜之兄鲁恭（共）王刘余得到材质优良、纹理秀丽的木料，称之为“文木”，并十分喜爱用“文木”制成的器具；刘胜为此写了一篇赋（《文木赋》），全文如下：

鲁恭（共）王看了这篇赋，非常高兴，“顾眄而笑”，并送给刘胜两匹骏马。有关这篇赋的评价，《汉书·景十三王传》补注引沈钦韩曰：“按《西京杂记》鲁恭王得文木一枝，伐以为器，意甚玩之，中山王为赋云云。恭王大悦。则（刘）胜固优于文者”〔11〕。由此可见，《文木赋》应该也是一篇较为优秀的汉赋。

此外，《汉书·艺文志》记载：“诏赐中山靖王子哙及孺子妾冰未央材人歌诗四篇。”师古曰：“孺子，王妾之有品号者也。妾，王之众妾也，冰其名。材人，天子内官。”唐代诗人李白《中山孺子妾歌》说：“中山孺子妾，特以色见珍；虽然不及延年妹，亦是当时绝世人。”李白诗中所说的“中山孺子妾”，应即《汉书·艺文志》所载的中山靖王孺子妾；所说的“延年妹”，即汉武帝宠爱的李夫人。李夫人以“妙丽善舞”著称，李白认为刘胜的孺子妾虽然不及李夫人，但也是当时的“绝世人”。可见刘胜的孺子妾冰应擅长歌舞，并具有一定的文学修养，因而获得诏赐歌诗的殊荣，甚至在数百年之后，李白还为之创作了《中山孺子妾歌》。

注释

〔1〕《汉书·百官公卿表上》。

〔2〕《汉书·诸侯王表》。(www.xing528.com)

〔3〕《太平寰宇记》卷六十二引。

〔4〕定县博物馆：《河北定县发现两座宋代塔基》，《文物》1972年第8期。

〔5〕《史记·五宗世家》；《汉书·景十三王传》。

〔6〕a.肖蕴：《满城汉墓出土的错金银鸟虫书铜壶》，《考古》1972年第5期。

b.张振林等：《关于满城汉墓铜壶鸟篆释文的讨论（三篇）》，《考古》1979年第4期。

c.张政烺：《满城汉墓出土错金银鸟虫书铜壶（甲）释文》，《中华文史论丛》1979年第3辑。

〔7〕安徽省文物工作队等：《阜阳双古堆西汉汝阴侯墓发掘简报》，《文物》1978年第8期。

〔8〕中国科学院环境化学研究所：《满城汉墓部分金属器和料器光谱定性结果》，《满城汉墓发掘报告》上册，附录五，文物出版社，1980年。

〔9〕陈海：《G点与西汉女用性玩具考》，《考古与文物》2004年第3期。

〔10〕《史记会注考证》卷五十九注引《考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

〔11〕王先谦：《汉书补注》卷五十三，中华书局，1983年。